“我可以……我可以自己出去……”
“……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是兔兔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先去救任晴?”
“他受伤了,很严重,是我的错……求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去救她,但是她太弱了,跟过去反而会碍手碍脚。
但是面前可以去救任晴的,却又是因为她而被他伤害过的,她的朋友。
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起来,似乎是自己也感到难堪,睁大了眼睛,没敢让眼泪掉下来。
“……”
就在不久之前,任晴挂断电话之后,走到了被捆绑起来的肖雨兔面前。
手伸了过去,但是她倔强地没有闭眼,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却没有迎来预想中、他话语间提到的残忍对待。
他只是解开了绑她的绳子。
“你……”
“怎么,还不快走?”任晴看到她的表情,又轻笑了一声,“呵,真的觉得我疯了?是施虐狂?”
男人随手将绳子扔到地上,似乎是习惯性地回头,回到一半就顿住。
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杀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没意义。”
“你走吧,我不做没必要的事。”
眼前,又回想起刚刚在火光中,不小心和任晴对上的视线。
她现在还是不能原谅这个男人对她朋友做的所有事,也并不是说他对她做的事情就能因为他放自己一条生路就能两清,毕竟归根结底这人就是罪魁祸首。
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觉得这个人可怜。
啊啊啊啊,明明知道他就是烂人一个,就当她是同情心泛滥吧。
她爸也说过她,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每次看到需要帮助的人就没法置之不理,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收获任鸢这个朋友。其实就算任鸢不求她,她也会再回去救人。
肖雨兔磨了磨牙,深深吐出一口气,再次握住任鸢的肩膀。
“我知道了,你去二楼,二楼最里面那个房间火势不大,阳台的窗户我已经撞开了。”
“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我们在外面见,好吗?”
“好……好……”
肖雨兔最后又抱了她一下,便转身冲进火里。
任鸢飞快地擦掉从眼眶滑下来的眼泪,冲着她的背影喊:
“任晴要是不走,你就跟他说,他的命都是我的,我不许他死!”
女孩没有回头,抬手朝她挥了挥,紧接着,身影便再次消失在了火海中。
她踉跄地爬起来,咬着牙,逼着自己瘫软的腿脚站立起来,四肢并用地往上爬。
周身的热浪,裹得她喘不过气,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梦里,滔天的蝉鸣,无法抵达的绿荫,脑海中那个声音又在跟她说话。
“鸢鸢,看到你变得勇敢,我就放心了。”
“你从小胆子就不大,一有什么事情第一反应就是钻到我背后,这种时候倒是跑得比谁都快……因此我从来没有期待你成为一个无惧无畏的孩子。”
“看到你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谁,我很欣慰。”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这次是在现实的这边。
看不清路,在最后一阶台阶摔了一跤,头破血流,但是她忍着痛,又很快爬起来。
“但是我不好……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你的脸,而且……”
而且记忆是汹涌席卷而来的海浪,在海啸结束之后,又慢慢归于平静。那些好不容易被她拼凑起来的拼图,又被退潮的海浪卷走,眼见着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好像控制不了,明明知道不可以,但是她好像又在忘了。
男人却没有回她的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自顾自地又问她:
“鸢鸢,我的宝贝,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你和那个孩子在一起的过去,开心吗?设想一下今后和他在一起的未来,开心吗?”
她站在二楼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门前,犹豫了一下。
——这是曾经骆照银关她的房间,在她出门的时候,她曾经被她用锁链锁在床上,也在这里,用牙齿咬破她的腺体。
虽然装修已经翻新,毕竟曾经这个房间曾经被骆照银的鲜血染红,但是就算被烧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而就算手段没有骆照银残忍,没有让她痛,任晴也对她做过同样的事情。
可是在思索之后,她还是忍着眼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抬起脚,走进这间充斥着她的梦魇的房间。
“这样啊。”
那一定是熊熊燃烧的火光,转化成的盛夏正午的阳光吧,不然无法如此耀眼,照耀在那个人的脸上,以至于她依旧无法看清他的脸,但即便如此,她莫名也能知道,他无声地,却也一定嘴角向上扬起,朝她笑了。
“鸢鸢,你知道的,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开心。”
“我跟你说过的,喜欢的人,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寒风卷着雪,终于再次吹到了她的脸上。
她喘着气,一步一步,路过那张还铺着干枯芍药的床,踩着满地的玻璃碎片,走上了那个阳台。
面前的风景,无尽的银白,还和七年前她在这里看到的一样。
而现在,她要再次从这里跳下去。
这次,她不会害怕,也不会在扭伤了腿之后就失去方向。
是空气中又涌起了一阵热浪吗?蝉鸣声又像潮水一般涌过来了,一声空灵过一声,明明是寒冬的深山,她却像是置身在盛夏。
脚尖离地,身体失重的瞬间,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慌张起来。
“我还能见到你吗?”
然而,那人却站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
声音有些无奈,却带着笑,说:“我也想再陪陪你,鸢鸢,但是我让我的Alpha也等很久啦,她脾气不太好,再不去找她,她就要生气了。”
“可是……可是我也想你啊。”
她想这么说,但是漫天的白光,已经要将她淹没,只有最后的一瞥,恍惚中看到他笑着朝自己挥了挥手,然后远远的,一个更加模糊的身影朝他走了过来。
“别再忘记了,鸢鸢。你已经长大了,不是个需要躲在爸爸身后的小孩子了。”
眼前,白光一闪。
下一瞬,她没来得及再同他说些什么,视觉和听觉就已然被白光和蝉鸣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