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素瞧了半天没看到什么东西,正要不耐烦时,听到了一声尖叫。
面前一家燃香店里突然跑出来个状似疯癫的人,手持一把菜刀,披头散发着,把街上的人群给冲散了,众人都赶忙退后。
那人脚步虚浮,迷迷糊糊的样子,手上的菜刀却四处乱舞着,众人怕被他伤着,无人敢上前。
忽而,他抬头举刀,通过阳光观察着锋刃,疯癫一笑,手一软,那刀刃直愣愣就要砸到他脸上了。
这时候那燃香店里才跑出来个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将大吵大嚷着的人拖进了屋,给行人道着歉。
“鲛菱香,西域异香,失传已百年,两年前有个西域的制香奇才据古方重新制了出来。此香用法奇特,只能燃尽之后才能熏闻,若是燃时嗅闻,易乱人心智。轻则神智迷乱,还会催情,重则会发狂暴怒,百年前就有因此自己砍了自己十几刀的人。”崔岫云把从书上拆下来的一页递给络素。
络素正看着,她就接着说:“这燃香在此处还不知名,只有一家铺子有售,卖得不好,而买的最多的却是初到这儿的李深。”
“李深在国内时,就常用此香。”络素也承认。
“李深出事后的香炉里,香灰极多,且他身上有阳精。所以他的死因,”崔岫云把准备好的文书递给络素,“是燃香过多,神智迷乱而后自杀。”
方才那个发疯的人是她花钱请来做戏的,不久后京兆尹会派人前来,那屋子里正燃着香。
有这个例证,更好说服大理寺的人。
此时再看她,络素才发觉她神色里的疲惫,她却还是眨巴着眼盯着他,一脸期盼样子。
拉他出来,原来只是为此。
他捏着那册文书低眸:“这样做,的确很好。”
她松口气,嘴角弯起,他却道:“如果你不是为了他做的这一切,我应该很乐于接受的、。”
这个“他”,是不必说明白的。
她眼里的殷切暗淡下去,他眼睛里多了冷意,她抿着唇不语。
果然。
这街道又热闹起来,都是叫卖和还价的声音,他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她拽了回来。
“本来就不是。若是为了他,罪名只要给翟叁娘就好。李深的死是你们争斗的结果吧,我只是不想让任何无辜的人牺牲。”崔岫云皱眉看着络素。
也是……
“这个理由,我接受。”他突然觉得轻松了些。
“那大理寺这么说,你会同意了?”
他点头。
这些天以来,他第一次见她笑得真心而彻彻底底,她攥着那本《异物录》,眼眸澄清,眉眼微弯望着他。
“那我去大理寺了。”她笑说。
“别急,”他仍旧拽住她,看着天色还早,“我陪你去。”
他本不想走得那么快,好多陪她一些,但看她焦急的样子,也只能加快了步伐。
“如今大姚国内的事已经平息了,我掌权已稳妥,你跟我回去吧。”他说着。
崔岫云抱着书摇了摇头。
“他连自保都如此困难,你还嫌日子过得不够惊心动魄吗?”络素冷笑一声。
“我不只是为他留下来。而且,我喜欢的是他。”
她坦坦荡荡承认,让他心头泛酸。她死死抱着书,偶低眉一看,神色欢喜安心更多,他更是觉得刺眼。
“这些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云州之乱时没有先找到你,”他遮掩自己的低落,语气又轻浮起来,“若是那时候就把你带走了,哪儿轮得到他对你殷勤,你也不至于被他迷了心窍。”
还有五十步就到大理寺了,她突然停下脚步。
“你有一点和他很像,就是太过自以为是,”崔岫云轻笑说,细长的手伸至身后,折了折衣领,露出脖子后的伤疤,“从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爹把你的兵马还给你开始,我此生不会与你再有任何关系。”
她侧过脸看他,他也头一次感觉到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出一个字。
“走吧,快进去,我还要去找他呢。”她朝着大理寺走去,未有回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