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
晚上跟四方馆和礼部的官员一道多喝了几杯酒,络素摇摇晃晃地被四方馆的人扶回房间,待人走后关上门,他才揉了揉眉心坐了起来。
“主子。”守在他床边的络腮胡子男人给他倒了杯水。
“国内来信了吗?”
手下递上信:“今日晚间才到的,络素王爷说,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好了。果然,这帮人一看您不在,就开始谋划叛乱,现下都理清了。如今李深家族绝嗣,只待我们安排人入赘,便可接管他们家族了。”
“嗯,难为王弟了,他身体不好,实在操劳。封源,你也辛苦了。”“络素”冲着那叫封源的男子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大姚国内的情况略安定了些,他们才敢对李深动手,没想到就拖到京城来了。
“我听说明日大理寺就要结案了,现下看来,这位太子恐怕逃不掉了。”
络素握着官窑的瓷杯:“起初只是想随便找个武将把李深之死的罪名泼出去,没想到……”
“属下与李深来京的时候,正碰到宁瀛出事之后,跟高家几个子弟在喝酒时,听他们说太子借着宁瀛的事害了崔编修一把,给了江南世家一个警告。他们言语里也在抱怨,云州回来的那群武将封了不少禁军高官职位。我看他们不满颇多,想着借他们的力找个替罪的便是,结果他们也生出了别的打算。”封源说着。
饮酒作乐时,封源也就顺着他们的话,说着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大姚人跟云州驻守的岭北世家结下了不少仇,他也耿耿于怀。
那时封源在清坊门前发现了个熟悉的人影,是从前在边境交过手的裴望。封源撺掇着江南子弟拉裴望去清坊喝酒,故意撞上了李深一行人。席间那些子弟也故意挑拨着李深和裴望,他们俩能争执起来,这帮人的搭腔也少不了功劳。
大概起初那些子弟也只是想挑拨大姚使团和太子一党的关系,李深出事之后,他们才发觉出了别的机会。
“这段日子他们在这朝堂中散播消息,祸水引向太子。现在接待使团的都变成了他们的人,话里话外都在让我们确信是裴望动的手。”封源叹了一声道。
络素放下杯子:“那边儿什么意思?”
“不论大理寺给我们什么结果,我们点头就是了,”封源垂首说,窥着络素的神色沉声问,“可,究竟谁要杀李深?”
摩挲着瓷杯上的梅花图案,络素笑:“不是我们杀的吗?”
“致命伤是我们给的,可我们进屋要动手的时候,他已经被捅了一刀了。”
夜里络素那双眸子也显得锋利异常,他笑着摇摇头。
这事情,没必要再追究下去。
一夜了,苏见深确认了和李深一道进京的那个叫封源的使臣这几日的动静,找到崔岫云的时候,她正在客栈房间里。
苏见深看着满屋散落的书,循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才找到了埋在里头的崔岫云。
“这个封源跟李深的行动倒是差不多的,清坊的主事作证,出事那一夜,封源也在,是一个人坐在别处。”苏见深把写好的文册递给她。
她鬓发随意用木簪高束着,卸下了妆容,素净的脸上显出几分疲惫。
这上面也尽量记了跟封源会过面的人,崔岫云不难发现几个熟悉的名字,都是高家和萧家曾经和她一道读过书的人。
“如此看来,他们是勾连好的,那岂不是大姚人不会轻易接受我们的结果了。”苏见深也发现了那几个名字。
“不,恰好只是这些无关重要的人跟封源会面,才能确认他们不是提前勾连好的。你觉得这几个小辈能够做得了高家和萧家的主吗?而且依络素的性情,对于这些人,只有利用的份,才不会合作。”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些下来。
长辈们没有接触封源,也更不可能担着风险接触潜伏进京的络素,那他们之间就没有勾连太多。
“你如何会如此了解络素的性情。”
见苏见深多了几分疑虑,崔岫云愣了愣,垂眸说着:“他们没有勾连,朝堂上针对太子殿下的风声,就不是络素授意,他不会咬着殿下不放。”
崔岫云挣扎着起身,腿都蹲得麻木了:“一早我去了一趟胡市,那些个近来的商人说,自络素使团离开大姚以来,大姚国内变动颇多。李深的家族在内斗中失利,他的死,与此一定有联系。”
“那……你想出办法了吗?”苏见深看着这无处下脚的房间。
“想到啦,”她捧着一本《异物录》递给苏见深,“劳烦苏大人,给我准备些钱。”
午后听到崔岫云的声音时,络素打开了房门,见到她穿着官服未妆点半分颜色在门外候着他,见到他的时候,眼角多了几分喜色。
自重逢以来她的那些锋芒像是突然敛去,他莫名心软下来,正想问何事,就听她急着说:“请王爷同我一道。”而后直接抓上他的手往四方馆外去。
到了胡市,她太过匆忙被绊了一脚,络素抓牢她皱眉说:“小心点儿,你急什么?”
“到了。”她拍了拍胸口。
他们面前是胡市专卖各类香料和熏香的地方,整条街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甜香的、辛辣的,都混在一处,也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