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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忠那一脚虽狠辣,却并未全然落到实处。
她蒙在床帐之间,瞧不清顾宴容的神情与动作,只无力地陷进松软如云的衾褥中,听外头久长的沉寂与缄默。
玉炉中燃起徐徐袅袅的沉香,朱门开了又阖,御医连同一众侍奉的宫人似乎尽皆退了下去。
谢青绾蜷在衾被间,音色轻柔如纱般唤道:“殿下。”
她从帐幔合拢的缝隙间探出手,摸索着想要去牵他的衣袖,一触之下摸到了满手的湿濡与冰冷。
他是冒着暴雨,从鸿台殿一步一步将她抱回来的。
谢青绾被冰得轻嘶了声,却仍旧不愿舍弃地去勾他的衣袖。
帐幔掀开,她蜷在软枕间仰头,看到他浓墨一样潮润而冰寒的眉眼。
顾宴容长指冰凉,细细描摹过她颜色浅淡的唇瓣,俯身时裹挟着冰凉的雨汽。
谢青绾被他周全妥帖地安置在这座曾充斥他生活痕迹与气息的宫殿中,干净,柔软,不沾寸缕霜雪。
她眉尖蹙起,被冰到也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带着鼻音缠他央他:“想要殿下抱。”
永远最信任也最依赖他。
顾宴容换了衣裳,坐进床榻间,她便窸窸窣窣地蹭过来,裹着衾被伏在他胸膛。
谢青绾轻颤着呜了一声,被他抱在怀中安抚一样揉过发顶与腰肢,才终于鼓起勇气道:“陛下眼睛里……”
她细颤着抽气,竭力描述那样的情景:“陛下眼睛里……住着好大一只虫子,会爬出来,啃食生肉。”
顾宴容抚揉她后背的手微顿,缓缓低下眼睫来,嗓音轻到几近叹息:“绾绾吓坏了罢。”
谢青绾自始至终被他捂在怀中,全未瞧见魏德忠开膛破肚的惨状。
腹部肌理被沿着中线工整而漂亮地剖割开来,层层肌理之下排布的脏器显露无疑,肠带已随着汹涌不止的血泗淌得一塌糊涂。
他却仍旧意识清晰,无力地瘫倒于血泊里,在近乎麻木的剧痛中清晰感知生命的流逝。
谢青绾浑然不觉,正被他热烘烘地抱在怀里,掌心揉着她软腹,缱绻勾缠地吻。
她迷迷糊糊被顾宴容不轻不重地按进床榻间,剥开柔软的衣衫,看到了腹上大片紫青色的淤痕。
这样的力道,再重一分便不是短短的“并无内伤”四字这么简单。
谢青绾不知是冷还是羞地蜷了下,抬眸忽然擦见一瞬他幽寂而漆黑的目光。
眼眶泛红。
暴虐与杀意中似乎藏了点旁的不为人知的情绪。
谢青绾怔然一瞬,攥着被角,毫无遮掩地朝他坦露最柔软的腹心。
她有些艰涩地闭上眼睛,却没有再蜷缩。
顾宴容将药膏在掌心抿匀、暖化,轻柔覆在那片伤痕上。
他手心热意回升,烫得谢青绾轻抖了下,缓缓按揉着将药膏匀散。
谢青绾漫无边际地想到,他似乎从来都格外在意她身上一切脆弱而致命的部位。
纵是浮光堂那晚,被她青涩而无章法的反应逼得近于失控,也在吻噬的间隙有意避开颈侧的致命之处。
顾宴容细致地给人涂过药,却并不系拢她的衣衫,只掩过衾被,坐在床榻间将人抱在怀中。
手掌覆在她腹心上轻缓按揉着。
谢青绾仰头亲他泛红的眼眶,哄人一样:“不疼了,殿下。”
她腰肢柔软,身躯在他掌中纤纤舒展:“我躲得很快的,想到殿下就在鸿台殿旁侧的文阁之中,便不害怕。”
“反倒是陛下左眼里寓居的蛊虫更骇人一些。”
谢青绾勉强攀抱着他劲瘦而肌肉紧实的腰身,小声问道:“殿下可知,那究竟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