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睡半晌,虚软得聚不起星点气力,被顾宴容扶着将外衣披拢,又喂了小半盏已然有些温凉的白芍雪蜜。
午膳索性传在了浮光堂, 仆侍们步履匆匆地擦整着侧殿。
谢青绾坐在窗下那张白楠木质地的美人榻上, 无措地看他矮身蹲下, 一手便松松圈住她纤瘦伶仃的踝骨。
顾宴容指腹粗砾,为她穿上云袜时不经意擦过玉雕一样的足背, 惊得她很小地颤了下。
他低着头昏晦看不清神色,只慢条斯理地替她系着袜带。
矜贵慵淡, 不见丝毫倦意。
谢青绾歪歪倚在枕靠里, 带着呵欠像是乖巧可以摆弄的小小棉偶, 笼罩着一身懵懂茫然与朦胧困意。
张着满是雾气的一双圆眼, 分明醒着, 却迟迟没有回神。
显然后劲未消。
顾宴容拢着那双细腻又温凉的踝,轻轻淡淡地直起身坐在她旁侧。
美人榻云软而隘窄, 冷冽而熟悉至极的男性气息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间从四面八方向她裹挟。
顾宴容玄黑色的锦袍微敞,轻易将她环拥入怀, 揉着她腹心, 嗓音低缓而款绻:“还困?”
谢青绾点一点头, 不知他为何忽然来揉她的腹心,怔怔反应过片刻,面颊轰然蒸腾起来。
她昨晚哭得不成样子,脑袋埋在成堆的软枕间, 聚了许久的力气才抽抽搭搭地说肚子疼。
此刻顾宴容便专注且上心, 甚至拿手指在她腹部比了比, 表面温驯至极地请教她:“绾绾说的是可是这儿?”
谢青绾惊乱地握住他的手。
苏大夫开的方子一贯药性温和, 起效便也慢上一些,她开口时嗓音都弱下去:“呜别……”
像是那时不管不管地往他怀里藏一样,还要竭力捂上他的眼睛,战栗不已地央告他别看。
顾宴容纵容她毫无章法地往他怀里躲,抚过她浓云一样的乌发,嗓音不知因何又暗下去:“绾绾午间还要补眠么。”
似乎杂着淡淡的遗憾。
他贴得很近,略一动作便有淡到极致的冷冽气息蔓延缠绕。
意味不大分明。
谢青绾隐隐升起不好的猜测,黑眸间波光盈盈漾漾。
她困得没有力气,直觉得骨头都要散架,还要被他虎视眈眈地伺狩在侧。
谢青绾在这样漆黑又凶恶的目光下无端生出委屈来,从浓郁夜幕到长天欲曙,无论她怎样躲与求都没能逃得掉。
原来那方占了足足半个寝殿的樊笼也并不很大,她被他轻易捉住,慢条斯理地剥离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在笼格上的手,纳于掌心。
明珠光辉下他瞳仁极黑又极亮,像是淬锻锐利的一柄长剑,目的明确,笔直向前。
谢青绾抖了抖,逃避似的躲在他锦袍间控诉道:“殿下好凶。”
顾宴容轻按她肩角,哄人一般开口才唤一句绾绾,忽然察觉到襟上缓缓沁开的热泪。
不止发颤,还在躲起来掉眼泪。
顾宴容沉凝的眉尖都微融,凑近时嗅到她身上掺杂着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他温声自省,嗓音犹坚冰消融,似乎很是诚恳:“不该吓到绾绾的。”
谢青绾被哄得窝心,听他接续道:“喜欢绾绾,所以情难自禁。”
顾宴容在的她微僵中压低了嗓音,别有深意道:“漉漉‘哭’起来,也很漂亮。”
漉漉这个乳名自那回被她不许后便再没有唤过,此刻一出杀伤力巨大。
谢青绾蜷了蜷,还未来得及打好腹稿,忽然掩着手帕,偏头难以抑制地轻咳起来。
苏大夫说,她隐有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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