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日本就如恶狼,一旦进了羊圈,便没有出去的可能。”顾澈道,“十安觉得,总统当真会为了称帝引狼入室吗?”
温十安又拾起茶杯,轻轻吹开表面浮着的茶渣,神色里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氐愁,“咱们这位袁总统,好与天斗,与人斗,与虎谋皮的事情还做得少吗?”
说完,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埋头饮了口茶,视线却是落在顾澈身上的:“最近温府里一直是我一人。”
顾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意,只是下意识地想到那个人,便顺势问:“他呢?”
“自然在总统府里。”茶水很快见了底,露出釉白的杯底,温十安顿觉更为口干,便将茶杯往顾澈面前推了推,意思不言而喻,“他的事我管不着,只是走时听到他要去打听黄兴和孙文先生的下落。”
顾澈收了茶杯,却并不准备再给他倒茶,提醒道:“该去吃饭了。”
温十安略微不爽地皱了下眉,却也未说什么,顾澈这才细细琢磨过他的话,抱怨道:“二位先生早已流亡日本,哪里还威胁得到国民政府,总统何必......”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惊愕地看向温十安,后者只是淡淡地迎上他的视线,嘴唇轻启,“二位先生威胁不到国民政府,总统此举,正是要确认这一点。”
三两下,他们心里便有了盘算——总统确是要逆历史潮流而行,改行帝制。因而要去确认孙文先生尚在日本,无法干预中国局面。而回过神来看,《民四条约》的签订与其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倒不如说是交换条件——以山东换取帝位。
打得一手好算盘。
“等等看吧。”顾澈道,“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
8月中,顺天时报宣扬帝制引起了北京民众的极大不满,意识到形势严峻,刍言报社也恢复了运行,想着也算作久别重逢,顾澈便在家里支了饭桌,请了胡昌和夏田寿一同来用饭。
温十安本是来帮忙的,只是在他用柴将灶口严严实实地堵住时,顾澈被呛得直咳嗽,这才想起这人娇贵性子,向来都是被侍候的,哪里有去做这些粗活的时候。
温十安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浓烟翻腾下他冲呆愣的顾澈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柴火多得快要溢出来的灶炉,苦恼道:“哪里不对吗?”
“没......”他有些头疼地打开门让烟散出去,转头对皱着眉略感自己无用的温十安道,“是这个灶炉之前被我用坏了。”
温十安这才舒展了眉,又被浓烟被呛得咳嗽了下,便看向站在门口的顾澈,以为他是被呛得想要出去,便怀着照顾弟弟的心思,煞有介事道:“你先出去吧,这里呛。”
说着蹲下又要去添柴火,顾澈心里颤了下,想起那灶台上还有刷了油的锅,生怕他烧了整个厨房,赶紧忍着咳嗽,在一片浓烟里扶起他,带着自责的神态道:“我来吧......老师他们应该快到了,十安去门口等等,帮我招呼着可好?”
温十安略一思索就同意了这个决定,临走时又叮嘱道:“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