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兄弟和睦倒也没什么,若是将来新君亲政不顺,兄弟阋墙,岂不是麻烦更大?”他摸着下巴,“我瞧着战兰泽不像是想不到这些,倒像是……啧。”
“他大概是不愿将喜欢自由的鸟儿关进牢笼吧。”周璃语气满是欣慰,“他是懂乔儿的。”
但她又叹了口气,“我只担心乔儿不明白这些,担心日子久了他们夫妻会生嫌隙。要是能见她一面再叮嘱几句就好了。”
“这有什么难的,都写在信上便是。”顾霆尉看着周璃,“但你刚夸赞了战兰泽,怎么没听你夸夸我?”
“我还要怎么夸你呀?总不好每日都把那些话挂在嘴上,岂不会叫人笑话了去。”周璃不看他,自顾自地要下床去。
“哎做什么去?”顾霆尉一把圈住她。
“当然是给乔儿写信去,早些写完她就能早些收到。”
“你想让她早些收到,还不快快亲两口送信的人?”顾霆尉凑上去,“先陪我睡会儿,睡起来写了,我今晚就传出去。”
***
除夕之前,河道一事总算解决。
戌时宫中还有除夕大宴,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除夕,也是战兰泽回楚后过的第一个年,于是今年阖宫宴请的帖子中,送到重臣府上的都是兰太后亲笔所写。
战兰泽回府更衣时,离阖宫宴饮还有半个时辰。
更衣出来便迎面碰上拂冬,疾风顺口就问:“你不在屋里伺候王妃更衣,又瞎跑什么呢?”
“禀王爷,太后娘娘命人来传召,王妃便提前入宫了。”
闻言,战兰泽停下脚步。
“又传召?”疾风问,“可听说了是为着什么事?”
拂冬摇摇头:“没说是什么事,只说叫王妃去华阳宫同太后说体己话。”
战兰泽面色不善。两次传召,都是他不在的时候。若说第一回 是巧合,那么这第二回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巧合二字来搪塞了。
此时的华阳宫中摆了上好的瓜果和茶水,兰太后亲自焚香,整个殿中清香宜人。
“太后。”明玉捧着几本兵书上前,“宫中能寻得的也就这几本了,若是不够,奴婢再叫人去宫外寻。”
兰太后接过那几本兵书,翻开看了看,“也不知她都看过没有,想来她自幼长在沙场,少有没看过的。还是再寻些来。”
“是。”明玉应了声,她看了眼太后左手边空空的座位,有些迟疑道:“太后不叫清盈姑娘一同陪着说说话?”
提起管清盈,兰太后将那几本兵书放在一边,“上次她倒是来了,难得兰泽也来了,可你瞧兰泽看她一眼没有?”
明玉摇摇头。
“原本想着他们新婚之夜便分了房,纵然往日再有情份,经此一番也难免心生隔阂,夫妻一旦离心,便有机可乘。管清盈是个可心的孩子,若她能在兰泽那里得些宠,总也能劝得兰泽多来这华阳宫走走。”
“可那日瞧着,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兰太后端起茶抿了一口,“既走不通,还叫她来作何?”
“太后所言甚是。”
“再摆些柑橘上来,听说周乔在北晋时就爱吃那个。”
话说着,便有宫女进来通报:“太后娘娘,王妃到了。”
“快请进来。”
周乔没想到太后还亲自起身迎她,她连礼都还没行,就被太后拉着坐下,“明玉,将暖手炉拿来,手这样凉,身上也该冷了。”
周乔解了披风,明玉上前接过,又恭敬地将暖手炉奉给周乔。
“先暖暖手,吃口热茶。”太后笑得和蔼。
“多谢太后。”周乔看向手边桌上摆着茶水和瓜果,离她最近的则是柑橘。她抬头看向兰太后。
“今日叫你来,是为着上次清盈那孩子口不择言惹你不快,她是国相家娇养的嫡孙女,又自幼才貌不凡,难免有些骄纵,不过她人不坏,你也别往心里去。”
太后若不提,周乔早就想不起那管清盈了,这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但太后这么说了,周乔还是点了点头。
“至于她说的什么先帝指婚,不过是他们小时候的玩笑话罢了。”兰太后温婉道:“如今兰泽有了你做嫡妻,我这做母亲的心中自然是欢喜满意的。”
周乔听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见周乔始终不应声,太后抬抬手,明玉见状带着殿中宫人尽数退下。
“周乔。”兰太后轻唤了声,随后起身,竟对她行了一礼。
周乔蹭地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太后这是做什么?”
再开口时,兰太后那双美眸已是噙了泪:“是我这做母亲的不好,兰泽当年为质时我只是区区贵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这些年兰泽定然吃了很多苦,心中多有怨怼,自回来后,他不曾来看过我一次,更不曾同我多说过一句话。”
说到此处,她已泣不成声。
“兰泽待你与旁人不同,周乔,你也是女子,日后你也会成为母亲,会明白做母亲的心思。若你能劝兰泽几句,想来他是会听的。我不求其他,只愿他也能来华阳宫走走,我们母子间能说上几句话,便……便足矣。”
周乔沉默地看着她。兰太后语气恳切,甚至不惜屈尊向她行礼,只求她能在战兰泽面前说几句好话罢了。
但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劝他不再计较曾险些丧命的苦楚。
“太后,请恕周乔无能为力。”周乔说,“若要他做什么,太后还是亲自同他说吧。”
兰太后有些怔住,没想到看着不计较细枝末节的周乔竟会如此直接地拒绝了她。
“太后应该知道他为何如此,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不来,太后可以去找他不是吗?在这宫中,又有谁人能阻拦太后呢?”
言外之意便是在问,你不去找他,是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