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廊前匆匆走过几个刚出去采买回来的小厮,见着周乔也忙唤了声三姑娘。周乔笑呵呵地朝他们招招手,正要拔剑就看见大门没关,而门外立着一道高大的白色身影,似乎正将一张拜帖递给了管家张伯。
周乔眯眯眼,那人身量极高,宽肩窄腰,这样看上去腿长得不像话。清晨的微风拂过,吹动他轻飘飘的衣袖。
周乔心里一喜,心里又惊讶他怎么能只身出宫呢?
她跑上前去,“战——”
这一出声,那人转过身来,周乔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一时心中震荡,脚下一趔趄就往前栽去。
好在是手上还拿了把剑,剑尖触地撑住了她的身子,周乔满目震惊地看着眼前男子:“你发什么疯病?吓死我了!”
顾霆尉俊眉一皱啧了一声:“你怎么跟姐夫说话的?”
他说着又看向张伯:“劳烦张伯通报一声,多谢。”
这语气,这举止,像是头一回来这护国将军府一般。
张伯躬身:“将军稍后,我这就禀报我家大公子去。”
待张伯带着拜帖进去,顾霆尉这才理了理一尘不染的白袍,手里不仅没拿日日都要带在身上的那把剑,反倒是拿了把纸扇,在周乔面前“啪”地打开,睨了眼周乔,“幸会。”
周乔翻了个白眼,“你大早上的来我家装神弄鬼打得什么主意?”
顾霆尉很不满她这样的用词,冷哼一声:“粗鄙小童,本公子是来拜访你家大人的,去去,耍你的剑去。”
周乔美眸一瞪正要骂人,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张伯恭敬道:“顾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顾霆尉理都没理周乔,谦恭有礼地跟在张伯身后去了正厅。
周乔剑都不练了也跟了过去,在外面看着顾霆尉还破天荒地行了礼,“周大人,我叫顾霆尉,今日特来拜访。”
周乔躲在外面噗嗤一笑,没想到这顾霆尉天不怕地不怕的,竟还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周慕白还礼:“久闻云麾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请坐。”
两人落座,下人奉上了上好的热茶。
“不知将军来我府上,是有何事?”周慕白问。
来之前邵峥特意叮嘱过,对待读书人切不可开门见山,定会叫人觉得无礼。一定要先投其所好,再循序渐进切入正题。
顾霆尉清清嗓子,“早就仰慕大人风采,我虽是武将,却是仰慕书香门第的。听闻大人回来,便特来拜访,还带了两卷古籍和一副古迹。”见周慕白像是有兴趣,顾霆尉趁热打铁地加了句:“我平日里也爱看些书,便珍藏了一些。”
周慕白一笑:“将军似是说笑了,我这护国将军府也是武将出身。想是周某一介书生,给祖辈丢脸了。”
顾霆尉一哑,糟了,好像说错话了。
周乔在外面笑得肚子疼,正巧周璃听说顾霆尉竟只身前来拜访,也匆匆从后院赶了过来。一来便看见周乔猫在外面偷听。
“乔儿……”周璃轻声唤她。
周乔捂着嘴回过头来,赶忙拉着周璃一起:“姐姐你快看,顾霆尉这厮是怎么在大哥面前栽跟头的!”
周璃面色复杂,却又不敢冒然进去,也只得等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顾霆尉还未想好往回圆的话,只听周慕白又道:“开个玩笑,将军别往心里去。将军既带了古籍,可否容周某观上一二?”
顾霆尉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自然可以!”
趁着周慕白翻看古籍的空档,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不知是怎么了,见了周慕白统共也就说了两句话,却是直叫人觉得口干舌燥。
“果然是难得一寻的古籍,”周慕白放下那两本古籍,又拿起那卷古迹展开,“樵安公的浮山涌泉图,顾公子是怎么寻得的?”
顾霆尉自然不会说是半夜跑到太傅家里,死皮赖脸拿重金换来的,而是说:“这图珍贵,一直藏于家中书房里,时不时便会拿出来观摩一二。”
周慕白看着他,笑得儒雅,“这般珍藏,将军竟也舍得做了见面礼,反倒叫周某觉得受之有愧。”
顾霆尉眼睛一转,开始慢慢旁敲侧击,“周大人此言差矣。你我都是喜爱读书之人,就该时常走动交换一二,才能使文豪佳作流传于世,我等拙劣俗趣,也不至错解了此等佳作。”
这两句酸词从顾霆尉嘴里说出来,周乔实在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正厅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顾霆尉就知道她是个不仅不帮忙反倒要看笑话的,心里正盘算着回营里再好好找她算账,此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娇柔的“乔儿”,他瞬时心里软了大片。
自兖州回来他还没顾上来见周璃,也不知她瘦了没有,又想他没有。
周慕白那只干净的手拿着茶盏,瞧着顾霆尉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处,唇角勾着笑意,“既如此,将军若有想要的典籍,自可来府上询问。”
顾霆尉倏地转过头来,“那、那多谢周大哥!”
一句话之间就变了称呼,周乔在外面撇嘴,“大哥才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果不其然周慕白又说:“不过即便将军爱书心切,可也不要跑得太勤得好。周某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妹妹,叫人瞧见惹了闲话总是不好。望将军见谅。”
顾霆尉给脱口而出:“周大哥放心,周乔本就是燕林军高阶,再说她那脾气可没人敢说闲话。就是,就是……”
屋外周璃面色微红,屋内周慕白笑而不语。
顾霆尉觉得再这么绕弯子可真要憋死了,他干脆起身,直视着周慕白:“不瞒大哥,我早对令妹有意。”
“哦?”周慕白放下茶盏,“敢问将军是瞧上了周某哪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