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道:“我不该……握你的手。”
秋星又道:“那你觉得我应当怎么样罚你呢?把你的手砍下来怎么样?”
傅红雪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拳头忽然攥紧,然后又慢慢地放松。
他慢慢地伸出了手,道:“来吧。”
他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也根本不会什么以退为进,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真的愿意把自己的手砍下来赔给秋星。
秋星定定地望着他,第一次发现这少年实在是有些……
脑子一根筋。
她忽然又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了傅红雪的手上。
他的手指节分明,手背之上因紧张而青筋凸起,整个胳膊上的肌肉也缩紧了,秋星的一根手指忽然点在了他手背的血管之上,轻轻地摁了摁。
傅红雪的手指忽然颤了一下。
秋星道:“你不是要复仇么?没了手,怎么复仇?”
傅红雪仰起了头,他眯着眼看着床榻之上的帐子,半晌才道:“有一只手、一条腿就够了。”
这近乎是一种自虐般的反应了。
他早就是个残废了,如今也不介意再多残废一些,这具残废的身体或许终于有一天会被砍成几节喂狗呢?或许他只能活到杀死所有仇人的那一刻呢?
既然从来都对美好的生活没有过渴望,又何必在意残缺或者完整。
秋星心中一动。
她忽然凑近了傅红雪,在他耳边道:“我不想要你的手,我想要你的人,好不好?”
女人的声音好似猫的尾巴,轻轻的晃过,只在人身上留下细微的瘙痒。
可在那一瞬间,傅红雪浑身却都已紧紧地绷起!
他已惊呆了!
秋星似乎还不满意,她忽然伸手捏住了傅红雪的下巴,强迫他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傅红雪浑身僵硬,竟一时之间无法闪躲,眼睁睁看着她的手锢住了他的下巴,像是在摆弄奴隶一般的摆弄他,让他听话。
傅红雪精壮,这事本不该发生,可偏偏就是发生了。
他的声音简直就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你再做什么?!”
秋星道:“你为什么总要躲开我的眼睛呢?难道我的眼睛不好看么?”
她总是语出惊人,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傅红雪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他当然不是觉得秋星不好看,相反,她太好看了。明明身子纤弱、看起来那样无辜又纯洁,可偏偏却有着矛盾的性格,令他忍不住想撕开看看,看看这个叫秋星的女孩子究竟是用糖果做的、还是用烈酒做的。
秋星说想要他的人。
他……他却一点都不生气。
或许他想要躲开的,恰恰是这个不生气的自己。
他的胸膛忽然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都好似一张被绷到极致的弓,好似下一秒就会被他内心的撕扯所杀死。半晌,他忽然嘶声道:“难道每一个看见你的男人,都要臣服于你,当你的奴隶不成?!这世上的事情难道都要如你所愿?!”
他明明这样厉声的说话,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冲天的愤怒,好似茫然、又好似痛苦,他好像再说:我已替你杀了人,你看看,你看看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为何还要逼我?还要逼我?!
秋星忽然叹了口气,道:“如果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杀人,我不会这么要求你的。”
那的确是她的试探,只是她若是知道傅红雪杀完人之后会那个样子,她一定不会那样做的,她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傅红雪,又不是一个坏了的傅红雪。
她只是一个普通坏的女人,又不是一个超级坏的女人。
傅红雪却愣住了。
秋星收敛了她那种玩味的笑容,那双碧绿的眼睛里也没有了神气和狡黠,有的只是……一点点懊悔,一点点诚恳。
还有一点点……心痛和惋惜。
真奇怪,他在母亲面前发过那么多次的病,母亲却从来都没有心痛过。这种心痛和惋惜的表情,他居然是在一个才认识几天不到的女人眼里看到的。
他的眼角突然已通红,好似已忍不住要流下眼泪,可他的自尊心又决不允许他留下眼泪,所以他只能紧紧的咬着牙。
秋星温柔地双臂已环了上来,她将傅红雪揽在自己的怀中,傅红雪双目失神,似乎已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一般,被她搂住,一动也不懂。
秋星的手抚上了他的面庞,他脸上的肌肉也忽然抽动起来。
秋星道:“你实在是太紧张了,其实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值得你这样紧张的,你看你这个样子,简直像是要把自己逼死一样。”
她笑了笑,道:“你这样的男孩子,该学着怎么让自己松弛下来,明白么?”
傅红雪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他抓得这样的紧,紧得好似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他的嘴唇嗫嚅着道:“我该如何松弛?”
秋星道:“我知道一种法子,我教给你好不好?”
她的语气又轻又柔,好似一阵带着甜味的春风。
傅红雪忽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已张开,他双眼迷蒙地望着秋星的容颜,却见她小巧的鼻尖上也有一点点微红,她抿着嘴冲着他笑,撒娇一般地问:“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