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家人本来还上门闹,要方知州交出尸体,让人入土为安。
不知后来是否又听说了什么消息,逐渐不敢上门,就怕被游良牵连了家族。
宴云何沉默地陪了方知州许久,最后倒了两杯酒,推至方知州手边:“喝吧。”
方知州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喝了一杯。
宴云何将自己手中的饮尽,又倒了杯在地上。
他起身穿过厅堂,步过长廊,经过院子,不久之前的冬夜,他们还在这里一起吃着暖锅。
音容笑貌皆在耳,不过转眼功夫,就已物是人非。
回京不到一年,却好似历经沧桑了半辈子。
宴云何被成景帝召进宫中时,已告病了半月有余,这期间他整顿好五军营后,便将手中之事托付给其他人,回了侯府,闭门不出。
直至成景帝的传唤。
仍是乾清宫,成景帝近日批改奏章,忙至半夜,宴云何来时,他手里仍看着一份奏折:“你告病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上朝了。”
宴云何跪下身来,匍匐在地:“臣有一心愿,恳请陛下同意。”
成景帝搁下奏折,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愿是什么:“朕早就在等你提了,当年东宫谋逆翻案这事已经提上日程,虞……”
宴云何出声打断道:“请陛下准许臣赴往大同,协助祁将军,镇守边关!”
成景帝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宴云何再次叩首:“请陛下恩准臣赴往大同,镇守边关!”
第八十九章
“京城诸事方定,你怎么就这般急着想走,朕以为你现在最关心的是其他事情。”成景帝脸色难看道。
宴云何低垂着脸:“要是陛下是枉顾忠良,薄情寡义之辈,那臣就更不该留下。”
成景帝被他话语一刺:“你这是在怪朕。”
“臣不敢。”宴云何面无表情道:“如今三大营之权尽归陛下手中,京城中已不需要臣。”
“谁说不需要!”成景帝一拍御案,门外近侍一同跪下,宴云何却头也不抬。
怒火过后,成景帝又皱眉道:“朕知你心中有气,你且回去考虑几日,好好想想,莫要一时冲动。”
宴云何双手按在地上,缓缓蜷缩十指:“臣……”
成景帝:“再敢多言,天牢那处,朕只能吩咐多加派一些人手了。”
宴云何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乾清宫。
严公公行至他身边:“宴大人,你这是又何必呢?”
“张姑姑还没交代吗?”宴云何不答反问。
严公公:“毕竟是太后身边人,嘴硬得很,不过咱家已经找到了法子,她有个干女儿,名唤今雨,据说是张姑姑宫外的弟弟所生,很受她疼爱。前不久张姑姑就把今雨送出宫去,现在下落不明。”
宴云何唇角微抿:“宫里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
“锦衣卫废了,皇城司又忙。这紧要关头,急需用人。宴大人你还要去边关,这事也只有咱家来忙了。”严公公意有所指道。
宴云何眯起双眸:“这是何意,你在威胁我?”
严公公慢声道:“我知大人对冬狩一事抱有心结,但也不能意气用事啊。”
宴云何没有理会他:“今雨的下落我会找,张姑姑你帮我看着,别叫她轻易死了。”
严公公一晃拂尘:“那便再辛苦宴大人一段时间了。”
回到府中,登门拜访宴府的人,自从冬狩以后便多了数倍。
现在京城谁人不知,姜家倒了,身为天子近臣的永安侯府宴云何,风头正盛,人人都想同他道一声恭喜。
宴夫人在宴云何告病不上朝的这段时间,也跟着一道称病,闭门谢客。
晚上宴云何陪宴夫人用膳:“这些时日,怎么不见娘亲好友来府中相叙。”
宴夫人白了他一眼:“最近府上最好是少些走动,娘也会约束好下人不要闯祸。你莫要听那些旁人的话,以为自己立了大功,沾沾自喜,到处结交,那才会真的惹出祸事。”
“再说了,为皇家办事说着好听,旁人哪知其中艰辛。你看你这些时日,都瘦了多少。”宴夫人有些心疼道。
宴云何心有微涩,热意也涌上眼底:“哪有瘦。”
宴夫人叹息道:“我都这个年纪了,很多事情也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你别把事情都闷在心里,等到时抑郁成疾,那才叫坏了事。”
宴云何持筷的手轻轻一颤,宴夫人这话里有话,好似都要将他看透。
宴夫人又道:“晚上出门的时候记得多穿些衣物,别着凉。”
“……”宴云何嘴里的食物都咽不下去了。
宴夫人:“别为难人家小宋了,整日要替你打掩护,连觉也睡不好,瞧着都老了不少。”
宴云何赶紧给宴夫人倒了碗汤:“娘,你喝汤。”
听出他语气中的讨饶,宴夫人才罢休,给宴云何留了几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