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儿全都跟过去看,看两大罐子20来斤糖稀换了15块钱。崭新的大团结,就这么交到人手上了。
众人啧啧赞叹,原先犹豫不决的人瞬间眼热,立刻吆喝着要接熬糖的活。
其他人反应过来,跟在后面表态,生怕自己晚一步,放在小学教室里的糖水都被人挑光了。
赵来娣的爹妈跟着眼红,愣是挤到了田蓝面前,急赤白脸地嚷嚷:“我家也要,要一担糖水。”
田蓝一视同仁,伸手要钱:“先拿30块押金过来。”
来娣的娘眼睛珠子滴溜溜地转,当即有了主意:“你拿我闺女的工钱换,就用这个抵。”
田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道:“行,在这儿按个手印吧。”
秀秀她们都要气死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爹妈。
只是大家都忙得够呛,也没空再跟这人掰扯。反正到时候她的糖要熬坏了,他们坚决不收。
一番闹腾之后,糖坊的产量果然大幅度上升。有人接手磨玉米芯,有人忙着熬糖,知青们最主要的工作就变成了做麦芽乳,更确切点儿讲,就是给大麦催芽。
幸亏有酒厂帮忙牵桥搭线,大麦的供应不成问题。
不然就现在家家点火,户户熬糖,人人推磨的架势,别说单凭一个赵家沟了,他们整个公社的大麦加在一起恐怕都够呛。
酒厂的采购员过来装货时,条件装在大桶里的糖稀又惊又喜:“哎呀,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了?”
旁边食品厂的采购员急了,立刻强烈:“说好的,我们每天180斤糖稀坚决不能少。不能都给他们了。”
田蓝赶紧解释:“有有有,都有都有。”
两个厂的采购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困惑。这才几天功夫,怎么这个小作坊的产能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
不过管不了,有糖稀供应上就行。现在两家工厂都拼了老命抢生产,必须得在年前冲一波呢。
只要糖稀的质量没问题,他们就懒得管这糖稀到底怎么来的。
这边采购员还在称重验货,那头中学生已经跑过来找田蓝去撑腰。
小云的妹妹小芳气呼呼的:“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天天到咱们这儿赊上30块钱的糖水,下回还是不给钱。”
赊账这事儿,知青点干活的学生家里人多多少少都做过。不过人家熬好糖回来卖,就立刻把账给结清了。
只有赵来娣他们家,就没他爹妈这样的。
回回拿了糖过来卖,收了35块钱就走,坚决不结前面的账,还大言不惭,用她闺女的工钱顶着。
“当来娣是8级工人呢?8级工人一个月上百的工钱也就能买三四担糖水。他们家好了,天天过来白拿糖水!”
田蓝本来不想管,让来娣自己去处理。但她想想那姑娘的鹌鹑样,估计也指望不上,只好硬着头皮去做这个救火队员。
小学校园里,双方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负责记上的秀秀一口咬定:“没钱了,你想预支来娣多少个月的工钱?”
来娣娘抬起呱哒的眼皮,气势汹汹:“咋就不能预支?我们来娣难道没干活没工钱?还是你们要昧了她的工钱。哎哟,不得了哦,还是咱们贫下中农当家作主过日子的时候吗?”
秀秀被气得满脸通红,却不好跟她一样满地打滚撒泼。
田蓝嫌她耽误大家挑糖水,直接点头招呼秀秀:“先把糖水给她。”
原本要瘫在地上拍大腿的女人立刻挺直了腰板,冲田蓝讨好地笑:“还是我们兰花花仁义,不愧是大城市来的知青,就跟这些土豆蛋子不一样。”
秀秀气得伸手指她:“你!”
“咋的啦?”招娣娘混不吝,“难不成你还是吃国家粮长大的?我倒不知道哦!”
田蓝不赖烦道:“你到底还要不要糖水?别磨叽,白耽误我们做事。”
招娣娘瞬间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道:“我这就去,马上去挑糖水。”
秀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狗腿子。要是打仗,头一号的二鬼子。”
田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我是鬼子吗?”
秀秀吓坏了,赶紧解释:“我不是那意思。花花姐,她不能这样,没完没了了。她要卖了来娣吗?”
田蓝瞥了眼在旁边忙碌的来娣,不冷不淡道:“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装哑巴,指望谁帮你出头呢?你愿意卖了自己拉倒,谁也管不了。”
来娣跟被针扎了似的,愈发瑟缩。
秀秀也不想看她,只忧心忡忡:“那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天30块,来娣一个月能有多少工钱啊?”
田蓝皮笑肉不笑:“那就打一辈子的工,等到还清债务为止。”
秀秀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好,来娣,你这辈子就在这儿做工吧。”
来娣猛地抬起头,脸上显出了惶然的神色。
田蓝没和她说话,只教育秀秀:“你也是的,她过来卖糖稀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钱都给她?不晓得把糖水的钱扣下来吗?”
秀秀恍然大悟,懊恼道:“我还真没想到这茬。”
田蓝无语,伸手点了点她,掉头走人。
她瞧见陈立恒扛着钉耙站在边上,开口招呼人:“干嘛呢?”
陈立恒笑道:“正好,你现场指导一下我们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