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看了她片刻, 朱唇微启,道:“瑞王殿下。”
傅娇心头发颤, 连带着单薄的肩膀都颤抖了下, 她身子僵硬在凳子上,嗓子眼发干得厉害, 许久才能出声:“他……他……还活着?”
妇人叹口气, 声音很低:“不是, 是死前所托。”
傅娇木然地看着她, 只听到她缓缓地说:“若是王妃记得八年前的秦王案,或许知道江在阳?”
傅娇思索片刻,八年前她年纪虽小,却也听说过秦王案,据说八年前有人从秦王府中搜出黄袍,意欲谋朝篡位。皇上一怒之下,杀了秦王一家,连带着他的党羽一并获罪。当时的太常寺卿江在阳作为秦王的内弟首当其冲,满门抄斩了。
“秦王内弟沈大人?”
妇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她道:“我丈夫就是江大人的幼子,当时满门含冤,身陷囹圄,愚夫作为成年男子也是要被斩首示众的。瑞王殿下和愚夫自小是好友,爱惜他的才华,不忍他含冤而死,便设法救了他,另给他安排了个身份,送他离京。”
傅娇不知为何,眼眶莫名发湿。
妇人看着欲哭的傅娇,眼色深重如墨,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一家托庇于殿下,才得以生存,这些年来一直很感念殿下的恩德。去年冬的时候,我们忽然收到殿下辗转送来的信,他在信上说,若是他日后有个好歹,让我们想法问你一声,可愿继续留在王府,如果不愿,他让我们务必想办法带你离开。”
“他……真这么说吗?”傅娇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嗓音哽咽着。
“千真万确。”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陈旧的信封递给傅娇,她忍着眼底的泪,道:“这就是殿下当日送来的信。”
傅娇逐字逐句看过去,眼泪越发汹涌,到最后只看得到模模糊糊一团黑。
这简简单单的一封信,每个字都是李述给她留的退路。
她看了信上落款的日期,是她答应嫁给他的那天晚上。
她想到那天她答应嫁给他时,他唇角漾起的笑意。
他那天劝说自己嫁给他,说了三个理由:给李洵添堵,怜悯祖父,报答祖父恩德。
可是当天夜里他就给最信任的人写了一封信,在他死后将她托庇给他的好友。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字的?
她和李述相处的时间那么短,短得连话也好好说上几句,短得他死后她都没有好好为他哭过一场。
她猝不及防地想到上元夜他们在如昼灯火下逛街,她跟他讲什么叫得偿所愿的时候,他笑得春风荡漾的样子,他说他知道。
当初只是以为他随口一说,时隔一年,回想起那些细枝末节,他好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再要追想更多,她却发现这些年来他们的交集少得可怜,在嘉宁宫他主动将自己带回万象宫之前,她竟然想不出还有什么时候他们曾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