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正是婚房陈设,唯独仙君那张书案风格不同,”楚浔沉吟片刻,快步走到了书案之前,“倒像是……仙君故意放置于此。”
“换言之,此乃后来之物。”
与其余陈设不同,这书案和椅子的木纹显出了些许岁月的陈旧痕迹,像是被主人家常年使用的遗迹。
如此“贴身”之物,他本不该冒犯,但如今情势不明,楚浔迟疑片刻,向虚空之中微微行了一礼,低声道:“仙君,得罪了。”
说着,他便在书案前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将贪狼星君所留下的紫微斗数翻到夹着那方信笺的一页,又将那张未曾寄出的桃花笺在面前展开,微一阖目,尽力想象当年贪狼星君坐在此处等爱人归来时,该是怎样的心境。
婚房中的陈设极新,分明是不曾被人碰过的样子,可见贪狼星君在此苦等时,该是如何的小心翼翼,只盼着能以这一室的旖旎景象,给未归的爱侣一个惊喜,以至于不敢动任何东西,只能搬了张书案守在此处。
仙君修到如此境界,将讯息送予爱侣手中的方式该有千千万万,可仙君偏偏却选了写在纸上这等凡俗之人的手段,若非仙君以仙法将其保护起来,只怕他们翻开书册之时,也便是信笺灰飞烟灭之时。
楚浔的指尖落在那落款的“贪狼”二字之上,心中忽而便生出了无尽的悲戚。
仙君当年境界极高,但写下此方信笺之时,笔迹之间,甚至隐有颤抖之意。
贪狼乃智星,于世事看得颇为通透,想来正是看得太清,才更没了指望。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大抵如此。
许是当年仙君曾坐在这个位置上,经历了不能自胜的苦痛,而仙君的情感太过浓烈,以至于此地甚至隐隐留有了仙君的一缕残念,楚浔只觉自己指尖微微发烫,甚至血脉都随之沸腾起来,心跳亦逐渐紊乱。
而选择他腰间的玄冰灵剑,亦一道发出哀痛的长吟。
“……阿毓,你又骗我。”
一段似真似幻的悠远回忆忽而在楚浔识海之内铺陈开来,恍如一粒石子如水,登时便掀起一道波澜!
阿毓……
听见了这个称呼,楚浔无端地瑟缩了一下,心脏似乎抽了一下,很奇异的感觉,又疼又麻。
肩上忽而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将他的肩胛握住。
楚浔身量高大,肩背亦很宽厚,而萧清毓骨架纤细,手也较寻常男性小上些许,做出这般动作时,不能将他的肩全然握住,却很是坚定。
似是给了他一份支持和宽慰。
楚浔拢在袖中的左手骤然握紧。
对,那不是他们,不是他们……
“阿毓,你告诉我,我与天下人相比,究竟孰轻孰重?”贪狼星君的声音忽而脆弱起来,亦现出几分不确定的迷茫。
如此卑微,叫人几乎难以想象,这是一位境界深不可测的仙君。
“阿毓,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
“……能不能,多为我想一点。”
贪狼仙君与他的阿毓之间,隔了一个天下。
而他和他的毓儿之间,却是隔了一道未知而又充满荆棘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