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深色的扭曲淤痕, 约食指长, 攀附在脑后处,四周血液凝固, 结成了暗红色斑块, 肌肤迸裂, 血肉翻卷, 第五辞心口跟着一起疼。
后来麻沸散冲入酒中,宋医师小口给温娴喂下, 等药效上了头,才手持刀刃小心划去伤口外侧的疮疤,又用纱布耐心地擦净渗出来的污血,最后撒上金创药粉,缠紧绷带,系上结。
等到大夫一通收拾完,第五辞心中吊着的这口气才总算是能顺畅地吐露出来。
“大夫,如何了?”
女医师低头擦净手,把工具一应交到药童手中,才摇头道:“看后面的造化吧,先捱过今晚,若实在不行,只能请宫中的御医过来瞧瞧了,我们才疏学浅,实在能力有限。”
第五辞道:“那今晚就有劳大夫多多照看了。”
女医师颔首表示无碍,叹了口气走出房门。
恰此时,丫鬟把煎好的药端了进来,第五辞安置好温娴,接过碗,要亲自喂她喝药。
大概是方才麻沸散的药效还没过,温娴毫无意识,连张唇力气都没有。
第五辞只得以口哺药,一点一点给她喂进去。
浓稠而又苦涩的汤汁在口里淌过,舌尖被刺激的发麻,却也比不得心里的那点苦楚,第五辞眼泪混着药汁一起咽进肚,终是体会到了肝肠寸断的滋味。
侯夫人得了消息立刻赶回来,后头还跟着武安侯,皆是眉头紧锁,步履匆匆。
两人打从跨过侯府大门的那刻起,就沿途一路狂奔过来,临到沁园门前,齐齐顿住,奈何没刹得住脚,双双跌撞在一处,身上的袍子都歪斜了大片。
侯夫人最深沉不住气,人未到声先至:“儿啊,快让为娘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她火急火燎冲进屋,又见第五辞浑身完好,温娴头缠绷带躺在床上,不禁惊呼道:“这是怎得了,为何伤成这样?”
第五辞暂时无心解释这一切,捂住温娴的耳朵,扭头不耐道:“娘你小点声,待会儿该吵到她了。”
“好好好,我不问。”侯夫人改为坐着去看温娴的伤势,拉起她手的那瞬间,衣袖随着动作滑落在肘处,里头块块青紫色伤痕暴露出来,只消简单一瞥,便足以猜到下手之人是如何的没轻没重,侯夫人掩面又是一阵惊呼:“这、这……”
她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慌不择已去拍第五辞的肩,蹙眉等着他的回应。
第五辞头埋得很低,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夜里遇上歹人,温娴不小心着了道,伤到后脑,现已是昏迷不醒之状。”
他甫一抬头,眼睛肿胀又通红,“娘,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是我的错……”
第五辞一哭,侯夫人也跟着哭,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出事她都不好受。
“大夫怎么说,可有具体根治的法子?”侯夫人捏捏温娴的指尖,心口抽抽似的泛起疼。
第五辞只是摇头,止不住地摇头,弯腰把脸贴在膝盖上,痛楚到了极点。
侯夫人不好再问徒增他的伤心,凑近了瞧瞧温娴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她默默拭去眼角盈泪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起身朝外走去。
武安侯等在外间,碍于身份不好直接进屋探视,可心里也慌,苦于身边无物可以消磨烦闷,只能屈起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这声音沉闷又压抑。
见到侯夫人出来,急忙上前问道:“怎么了,我听丫鬟们说情况似乎不大好啊。”
“哎……”侯夫人摇头不语。
武安侯急得拍手叹息:“这可如何是好。”
侯夫人思虑过后,谨慎道:“明日我早些进宫,把太医请来,外面的大夫不靠谱,宫里的御医总有办法。”
“如此也好。”武安侯点头没做反驳。
情势所急,便是没有法子也得创造法子,侯夫人扭头看了看隐在重重纱幔背后的朦胧身影,不禁又希望第五辞能担起责任当一回真正的男子汉。
她倏而收回视线,见武安侯直愣愣立在跟前,不满他的榆木,嫌弃道:
“你杵在这儿做什么,回去回去,我守着就是了,省得你再添乱。”
武安侯被推搡着往外走,扒着门框最后唠叨一句:“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使唤我一声就成。”
侯夫人又是一阵摆摆手,招呼他走了。
她在房内踱步半晌,最终转了个方向去侧间寻大夫准备打听打听情况。
——
沁园的堂屋一晚上未曾熄过灯,第五辞也一晚上未曾合过眼。
温娴的药每隔两个时辰便要服用一次,他从不假手于人,回回亲力亲为,在她喝得进去的的时候就用调羹一口一口地喂,喝不进的话则自己不胜其烦地以口做哺。
到了后半夜时,温娴已经有了些许意识,竟由睡转醒,还能与第五辞说会子话。
可她声音很淡,每说一句就要耗费极大的精力,人也是恍惚得很,甚至连反应力都慢了半分。
第五辞只得小心把她揽入怀里,尽可能温柔地放缓了语调。
他问:“还记得是谁带走你的吗?”
温娴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比了个捂脸的手势,说:“对方蒙着面,我看不清。”
“那是谁对你动的手,有印象吗?”第五辞哽咽着又问。
温娴眨巴着眼睛,敛眸去想晚间的细节,可一旦过度思考,她的头就变得非常疼痛,像是有小锤在后脑敲打,连看着第五辞的模样都有些模糊。
第五辞见她实在痛苦,便也放弃了询问的念头,转而又道:“睡会儿吧。”
他把温娴平放在床,松开金钩,等帷帐洒落下来,才转去窗边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