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悠闲轻快的口哨声,来人似乎心情尚佳,连步伐都变得分外轻盈。
可书院规矩极多,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食不言寝不语,就连走路,也不可如此随便,此人绝非院中人,更不可能是学子。
付淮安暗暗猜想,接着扭头看去,果然便见第五辞,正不疾不徐地往这边过来。
他同时也看到了付淮安,紧跟着上前,含笑道:“付表哥——”
一如既往的语气,调子拖得老长。
付淮安压下心中不适,起身报之一礼,回笑道:“第五公子。”
“诶,客气了。”第五辞抬手示意他坐下,随后撂袍落座于对侧,佯装埋怨道:“付表哥唤我一声表妹夫便成。”
付淮安一噎,多日不见,这人自来熟的毛病已经更近一层楼了。
明明是个贵公子,却整日吊儿郎当不正经,若不是看在温娴的面子上,他当真不屑与他为伍。
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有的,付淮安正了正神色,点头道:“那便如此吧。”
可这回答里面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意,第五辞还是看得出来的,他知付淮安不喜他,心里多少也能猜到缘由。
论起两人的缘分,还真得从数月前他大闹客栈那时说起,彼时他还苦口婆心规劝付淮安金榜题名后要去娶温娴,哪曾想风水轮流转,到头来却是他娶了温娴,打脸打得如此之快,第五辞都替自己尴尬。
于是乎他一展折扇,故作风雅的摇晃两圈,然后扯开话题:“今日难得碰面,我与付表哥竟然师出同门,咱们这可谓是非一般的缘分呐。”
第二十六章
于是乎他一展折扇, 故作风雅的摇晃两圈,然后扯开话题:“今日难得碰面,我与付表哥竟然师出同门, 咱们这可谓是非一般的缘分呐。”
付淮安狭长的眸子一眯,低低笑了一声,附和道:“说来真是惭愧, 我日日勤学苦读, 却也不比公子天资聪颖, 随手一写便是绝代佳作, 我愚笨,以后还需向你学习才是。”
这话说得倒是有点意思,潜在含义不就是说他平日不学好,临时抱佛脚嘛。
第五辞打着哈哈,胡扯道:“付表哥谬赞, 我那纯粹满纸荒唐言, 上不得台面,不过先生们抬爱, 才给了我几分殊荣罢了, 实则不值一提, 啧~”
说完他长叹一声, 扶额作痛苦状。
真是,对上付淮安别的没发挥好, 演技倒是愈发进步了。
“非也, 非也。”付淮安摇头否认:“我瞧公子这篇策论, 说的是前朝燕国之过失, 开篇引经据典,由内及外, 从点到面,论及军,政,民,商诸多领域,既明了又易懂,有理有据,着实令人叹服。”
他像是沉醉于欣赏中,逐渐阖上双眼,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倏而快速睁眼,盯着第五辞道:“可我细细读完,不知怎得,莫名生出一股熟悉之感,好似从前见过一般,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参考书目,不妨推荐给我私下拜读,以缓缓我这求知若渴的好奇心。”
第五辞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会吧,这也能看出熟悉感?莫不是想找茬,故意讹人来的吧。
他抬眸,直直对上付淮安饱含深意的目光,面色不改,脑中却闪过无数个应对的法子,但还没回话,下一瞬,对方又开口了。
“表妹知书懂礼,少不了在公子身边红袖添香,你们二人才子佳人,当真令我艳羡。”
两人暗自较量着,视线相撞,火花迸溅,硝烟味十足。
第五辞嘴角扯过一抹玩世不恭的淡笑,继而点点头,也不否认地说道:“的确,文章并非出自我之手,不过是温娴见我夜读辛苦,怜惜自家夫君身体有恙,提出愿意代写文章,就这么试了一试,后来我看了觉得不错,所以便拿来交差了。”
付淮安一噎,这人好没脸没皮,学业做做手脚也就罢了,这时都不忘借机炫一炫自家的夫人,也不知该骂他一句不知好歹,视读书为无物,还是该夸夸他命好能得妻如此。
付淮安垂下眼睑,抿唇不悦:“公子不应欺瞒先生,也不应把表妹拉下水,她才学过人,冰清玉洁,自来就没做过什么违背原则之事,如今跟着一起胡闹,想必少不了公子的推波助澜吧。”
呵,竟然还指责起了他的不是,付淮安这是当着面都毫不掩饰自己对温娴的关怀之心,第五辞是可忍孰不可忍,晃起折扇一下下地拍打着掌心,笑着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如今是郎有情妾有意,这你情我愿的事,付表哥怎得这般冤枉于我。”
付淮安喃喃:“郎情妾意?”
第五辞挑眉回应:“当然,家有仙妻,此乃我之幸,也是我后辈之福啊。”
付淮安抬头,对上第五辞似笑非笑的眼神,虽知他是故意放话惹自己不快,但还是免不了受下这股气,随后声如蚊蚋地道了句“嗯”,并且没再接话了。
可第五辞依旧不依不饶,抖筛子似的又说了一大堆话:“我听戏文里常说青梅竹马,人人称赞其是一段佳话,可没有遗憾,缘何会传颂为佳话。少年郎情窦初开,惯爱许下类似一生一世的挚爱诺言,自以为哄得了少女心事,圈住人家半生青春,便可自顾潇洒,幻想着成年即娶,美则美矣,可是竹马有意,焉知青梅就会有情?若真是两厢情愿,便不会有那么多的后来者居之,竹马虽好,却终究抵不过天降。”
如此一番阴阳怪气嚯嚯完,第五辞才畅快般的舒口气,谁让付淮安先不怀好意地挤兑他的,若非如此,他才懒得提什么酸里酸气的青梅竹马情谊。
付淮安听完果然白了脸色:“公子此话何意?”
第五辞没回,转而抬头望天,嘴里还“哎呀”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拍着大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府,家中娇妻在等,我晚了她可是会伤心的。”
说着他还不忘与付淮安道别:“付表哥就别送了,咱们下次再聚,后会有期。”
付淮安同时起身,拱手回礼,轻声与第五辞道着“好”,他笑着目送完第五辞离去,再一回头,嘴角的笑意瞬间垮了下去。
——
温娴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动静还不小,惊醒了在旁做活儿的云烟,她转眼便拾起搭在架子上的外袍给温娴披上,又再三强调道:“小姐嫌热不肯加衣裳,可昼夜温度交替快,若不仔细着身子,等到晚些时候吹了风,合该又染上风寒了。”
“我没那么体弱。”温娴笑着拢了拢衣襟,接过云烟递过来的热茶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烟扭头瞧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太阳西斜,估摸着已经戌时了。”她随即又叹了口气,噘着嘴抱怨道:“您就是太固执了,少爷只说过一句要留饭,您便一直在这儿等着,他若是真不回来,岂非您要饿着肚子入睡。”
第五辞晨时出门前,特意叮嘱了一句要等他回来,说得极为正经,温娴便就以为他真的会回府用膳,哪里还敢怠慢,一直守着承诺,等候到现在,可临近太阳落山,他都没有任何动静,不免再次让人起疑。
云烟又催促着让下人摆膳,温娴拗不过她,点点头应了下来。
“那便传膳吧。”
她吃饭速度慢,且还不时停下来等等第五辞,熬过了大半宿,等到沐浴完,第五辞都还没有回府,温娴这才发现自己又被他爽了约。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温娴心里一阵失落,面上却要强装镇定,应付完伺候的丫鬟,待所有人离开,才慢吞吞地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