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苗苗笑着道:“这卤味拼盘正配这酒。诸位慢用,有事唤我便是。”
黄老先生听见卤味,眼睛一亮。上回凌云食肆做卤味,可是在出城比试那回。他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卤猪肘,卤得棕黄的皮儿柔韧软糯,瘦肉也十分入味,微咸的口感果是很下酒,不过更是下饭啊。这卤花生米更是厉害,比煮花生更多了一份肉香。
陈苗苗从包间走出来,看了一眼另一个包间。只见陈岩正和顾明轩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学问上的事情。经过这段时日,顾明轩脸上也有了些血色,明显没有那么单薄了。想来等饭堂开起来,书院还有补贴,这人就会更好了。只是不知道,饭堂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陈苗苗一边琢磨着一边往柜台走去。她刚回到柜台里头,学子们就凑了上来:“掌柜姐姐,今儿个真的只有烧卖没有虾饺吗?”
陈苗苗抬起头,对上了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她不禁有些头大:“晌午你们有人说想吃烧卖,所以晚间做了。是今天的烧卖不好吃吗?”
那学子连忙摇头:“不不不,烧卖很好吃。”
“那你们这是?”
学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吃烧卖也不耽误吃虾饺啊。”
敢情是我全都要啊。陈苗苗看着那些充满渴望的眼睛,叹了口气:“若是别的就罢了,虾饺是真的急不来。你们想吃虾饺,怕是要多吃点儿烤面筋,等几天才能做成虾饺。”做虾饺的澄面,就是洗去面筋后的低筋面粉。这些天攒下来的,昨儿个全用完了。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表示不就是烤面筋吗,为了虾饺,他们吃就是,这委屈他们受了!
……真是难为你们受这委屈了,但凡你们拿到烤面筋没马上就咬,没有嘶嘶吸气也拼命咽,陈苗苗就真的信了。
众学子表示了自己的意愿,又问道:“虾饺不能马上做,那个咸菜蒸五花肉呢?”
陈苗苗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梅菜扣肉啊。那个倒是明日晌午可以做。”
“那个真是梅菜扣肉啊?”一个学子问道,“我昨日就在想有点儿像,但是好像又有点儿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她的做法可是集合了梅菜扣肉和咸烧白的精髓,还经过自己改良的。陈苗苗微笑道:“等饭堂开了,还有更多好吃的呢。”
众学子期待又颓丧地喊了一句:“饭堂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陈苗苗也很想知道。心里怀揣着对饭堂的憧憬,次日她难得起了个大早,早早便拿起于夫子专程送过来的腰牌,跟陈岩一起去书院了。
之前一直眼馋书院里这片湖,如今她终于能自由出入了。什么早上的湖,晌午的湖,晚上的湖,只要她想,她都能来看了。
陈苗苗站在湖边,看着远处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闭着眼深呼吸了好几口,没察觉到身边的陈岩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当陈苗苗觉得肺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时,这才转身,瞧见陈岩若有似思的模样,不禁好奇道:“容与,你怎么了?”
朝阳跃出了地平线,橘色的光顷刻间洒满了大地。阳光斜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亮。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的姐姐一直这样笑着。但是……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陈苗苗敛起少许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着他,“横竖只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
是啊,姐姐只有他了。前日他还说要护她周全呢,那这件事,他无论如何要为姐姐讨一个公道。陈岩看着陈苗苗,郑重地道:“姐姐,七夕那日桥边,你说的有权有势之人,是不是山长?”
“啊?”陈苗苗瞬间愣住了。
与此同时,顾明轩来湖边晨读瞧见他们,正要绕过花木过来打招呼,听见这话也同样愣住了。昨日那场景,应当是杨夫子吧。
陈岩正色道:“杨夫子虽然出头,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势力一个人来左右,所以他身后有人。若不是山长……”陈岩顿了顿,试探着说道:“难道会是江夫子?”
就在陈苗苗不知如何回答时,不远处传来了个声音:“陈掌柜。”
听见有人过来,花木后的顾明轩怕被人以为是故意在偷听,忙矮身轻手轻脚地绕到了旁边的花丛边,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陈苗苗姐弟转头瞧见来人,纷纷行礼:“于夫子。”
于夫子笑道:“山长昨儿个晚间就说,恐陈掌柜会早些到,便命我来迎。果不出山长所料,陈掌柜,这边请。”
“有劳于夫子。”陈苗苗忙应下。瞧见于夫子已迈步往前,陈苗苗也跟了上去。她经过陈岩身边时,低声道:“应不是如此,这事待我回来再谈。”
陈岩看着陈苗苗的背影,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仍旧悬在一半:其实他也觉得不是江夫子,但如果不是江夫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一刻钟后,山长处。
为了讲得更清楚,陈苗苗还带了自己当初的图纸过来,展开来细讲。瞧见那图纸,山长如获至宝,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一一询问清楚。听到兴起处,他还抚掌大赞。
待陈苗苗讲完,山长兴奋地起身,要亲自领着陈苗苗去走一圈,看看何处适合建这新型净房。
山长如今已过甲子,真走一圈还得了。于夫子和陈苗苗连忙劝他。
三人正在门口僵持着,忽见外头童子正领着一个人过来:“山长,江夫子来了。”
山长被两人劝得不开心,瞧见江楚,忙道:“江夫子,我正和陈掌柜商讨这净房改造之事。如今你来,可再好不过了。”
不是饭堂吗?怎么又是净房了?江楚疑惑地看向陈苗苗。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陈苗苗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微笑劝道:“山长,这会儿我们不过是去选位置。待修建的时候,一定邀你去现场看如何?”
于夫子也劝道:“正是,外面日头毒辣,您前日腿脚才好些。我们看完回来,一定事无巨细地向你禀报。”
山长有些迟疑了,下意识看向江楚:“江夫子,你怎么说?”
方才这三言两语,江楚立刻明白了过来:“于夫子和掌柜说得有理。”随即他又加了一句:“若是山长不放心,不若,我替山长去走一遭?”
山长眼睛一亮:“正是,当初建这书院时,江夫子就来过。书院里还有谁比得过你的了解。既然如此,就有劳江夫子了。”
什么?他在建的时候就来过?怎么她没有印象呢?陈苗苗正一头雾水,见于夫子和江楚齐齐告辞,她也跟着告辞出去。
于夫子领先一步,一路走还一路给陈苗苗指点着各处来历。江楚落后她半步。
陈苗苗走在正中,目光随着于夫子的指点转,但看了什么根本没入眼,注意力都在江楚的身上。这还是七夕那日以来两个人第一回 离得那么近。可是,他这一路都沉默着,好似,就真的只是来看看。
或者说,他在生气?
其实陈岩今日不提,陈苗苗也有想法要去寻他问问那件事。她直觉自己应该是冤枉了他。那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致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