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顾珩还将这身寝袍留在这里。
秦观月心里衍出一些复杂的滋味,但一想到顾珩蛮不讲理的行举,她便又觉得顾珩不值得同情。
为秦观月穿上了寝衣,顾珩牵着她坐回松木椅上。
从京郊一路驶入燕宫,秦观月亲眼目睹了满地的疮痍,也终于不得不承认,陆起戎败了。
陆起戎曾与她说过他多年的谋划,那是一桩谋筹多年的大局。
连秦国公这样的老臣都俯首为他所用,再加上他们的军马,怎么也不该如此才对。
想到这儿,秦观月更怨恨起陆起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若不是他的背叛,今夜来接她的本该是陆起戎。
经过上次的教训,秦观月已经冷静了下来。今夜巨大的惊喜落空,她一时崩溃难以接受,才会与顾珩对峙。
如今既然最后的希望也不再有,她已如行尸无二,勉强度日而已。
顾珩说什么,她便听。只要能活下去,总归有见到娘亲的那一日。
顾珩让她坐在腿上,她再不情愿,也假装顺从地照着做。腰后还有些隐隐作痛,坐下的一瞬她微微皱了眉。
“疼?”
明知故问,秦观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她会沦落到这样坐下都疼的地步,还不是拜顾珩所赐?
顾珩伸手勾过她湿漉漉的发丝,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你骗人的惩罚。”
秦观月压着满腔恼火怒不敢发,只能低下头,以沉默表示抵抗。
顾珩将她的发丝缠在指尖,漫不经心地说道:“月娘,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那盏花灯吗?”
秦观月垂眸绞着双手,不想回话,直到发丝被顾珩一扯,她吃痛地抬起头,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迫弱弱出声。
“记得。”
顾珩这才缓缓放了手:“那夜之后,我每次看到那盏花灯,都在想为什么。”
“月娘,和我说一次真话,为什么?”
秦观月的后颈一凉,顾珩的手掌已然紧紧扣住了她的脖颈,他冰冷的声音紧靠耳边响起:“你若是再敢骗我一句,我就用你的皮做一盏明月花灯,送给他。”
秦观月浑身僵冷地愣在了原地,腰间似乎被一道坚硬的锐器抵住,她颤抖着侧首去看,被匕首冷锐的光闪了眼。
匕背已然紧紧贴住了她后腰,锋利的刃轻易就能划开她的肌肤,秦观月惊恐地摇着头,声线颤抖:“我不骗你。”
“是我先招惹的丞相,可我只求丞相救出娘亲,就这么一件事,丞相也不曾做到……”
“我做不到的,陆起戎焉能做到?你宁愿信他,也不愿信我?”
“娘亲病重,我不能再等了。我也没有想过求他什么,我只是不想整日只能将希望倚托在旁人身上。他答应过我,若他能御极,我便能……”
话说到最后,秦观月不敢再说。
这是她第一次对顾珩说出真实的想法,顾珩本该感到开心,可这些不加伪饰的真话太过刺耳直白,他越听到后面,越觉得有团灼灼燃烧的火刺烧着他的肺腑。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把匕首,眼底的神色愈发阴沉。
“你以为他待你真心,会让你做皇后。那样总比待在我身边快乐,是吗?”
顾珩果然聪慧,只听了秦观月的前半段倾诉,便能猜透她的心思。
他每一句话都说到秦观月的心坎里,但她并不因此觉得羞愧,这世上的男子大多以登王拜相为毕生所求,她也不过是想能不再受制于顾珩罢了,又有什么不对。
顾珩这样锦衣玉食的出生,哪里会知道她们这些从泥淖中攀爬出来的辛苦。
秦观月默不作声,顾珩当她默认,望向她的目光愈发低沉可怕。
秦观月感到腰后的匕首似乎又近了些,吓得直起了腰。
她颤颤地开口,眼角已吓得逼出了几滴泪:“是我之前昏了头,识人不清,如今我已想明白了,只有珩郎是待我好的……”
秦观月这一套说辞顾珩早已听倦了,但即便知道她只是贪生怕死,才会说这样的话哄他,可顾珩每每听见,还是不可免地被抚平了怒气,稍微心软了一些。
他缓缓抽走了那把锐刃,即便他用刃背相抵,但还是压出了一道深痕。
“你不是想知道陆起戎在哪吗?我带你去见他。”
陆起戎被顾珩调入了从清平观调入了另一处废宫的暗房中。
这一次,秦观月的手脚被拷上了精巧的铐链,双眼被锦布蒙住,就这样近乎羞辱地被压上了马车。
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她不知道此行将往何处,也不知道从盥室走上马车的一路,究竟有多少人看见了她狼狈的模样。
她在心里痛骂顾珩的无耻卑鄙,在外人面前装成君子无瑕,背后却尽是难以见光的行举。
马车中,她被顾珩揽在怀中坐着,四肢还泛着酸痛,马车每颠簸一下,她都被迫无奈地感受到难以言说的不适。
一路摇晃,秦观月早已红了脸,她看不见任何事物,手脚都被铐牢,无法保持平衡,只能勉强紧靠在顾珩怀中,被他的双臂环搂着。
到最后,她被硌地忍无可忍,愤愤开口:“我想自己坐。”
顾珩扣住她的腰,警告道:“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