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整整一天一夜昏沉不醒,直到次日夜里,才缓缓醒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顾珩。
顾珩坐在她的枕边,握着刚打湿的帕子,动作温柔地替她擦着脸。
药效还未散尽,秦观月的神思还不算完全清醒。她目光迷茫地望着顾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顾珩……”
“怎么不叫珩郎?”顾珩抬手,掌心缓缓抚上秦观月的脸庞,像是抚摸一件珍宝,声音如往常般清冷。
秦观月迷蒙着双眼,像是不知所措的孩子般牵住了顾珩的袖子,有些慌乱地问道。
“珩郎,我这是在哪儿?”
顾珩目光平静,把帕子仔细叠好,放在膝前的铜盆边。
秦观月昏睡的这两日,他常常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她安静熟睡的面容。
睡梦中的她如瓷像般洁净美丽,她不会吐露甜蜜却淬毒的情话,不会睁开那双暗渡秋波的眸子,最重要的是,那样的她,不会骗他。
她这样会哄骗别人,是不是应该永远不能再说话才好。
顾珩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你病了。”
病了?秦观月撑着床榻缓缓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头脑像是要炸裂一般昏沉作痛。
秦观月感到眼前天旋地转,在一阵难以言明的疼痛之间,她渐渐想起来了一些细碎的场景。
她接到旨意去燕宸殿侍疾,却在小路上被人迷晕,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她所能记得的最后一个情景,是她倒在燕宸殿中,然后听见有一道声音下令。
她醒来之后,就躺在了这里。这里不是毓秀宫,也不是清平观,那是在哪儿?
当时她神智不清,如今细细想来,那道声音倒肖极了顾珩。
秦观月有些犹豫地向榻后挪蹭,与顾珩坐得远了一些,试探地发问:“是你?”
顾珩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似乎默许了她的猜测。
秦观月最开始还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像是疯了般地尖叫了一声,无法遏制的恼恨涌上了心间。
她攥紧了拳,面色涨红地质问道:“为什么?”
“月娘,你病了,应该要留在这里好好修养。”
“我就算是病了,也该回宫修养,丞相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个地方?”
“月娘,你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不小心得罪了丞相,丞相至少应该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
“够了。”顾珩睨了她一眼,秦观月装作无辜的模样几乎令他作呕。他不想再听她的谎言,只是恶毒地想要让她难堪。
“一个时辰前,城阳王带着三名佩刀的侍卫堵在清平观门前。”
陆起戎曾来过,秦观月感到些许欣慰,至少这证明他的确是在意她的。
只不过她没想到顾珩居然会如此不堪,居然甘愿用些令人不齿的手段。
当初她说不要再见的时候,顾珩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当时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没来得及思索此事反常。
顾珩这样狭隘的人,怎么会这样轻易就放过她。
秦观月眼神有些闪躲,心虚地垂下了眸子,却仍然嘴硬地回道:“庙堂间的事情,又哪里是我一介女流能够知道的?丞相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想了想,似乎尤觉不够,偏过身去,声音似乎含了些颤。
“难道丞相至今还为当初的事耿耿于怀?”
顾珩唇角勾着笑,坐在榻前静静地看着她。
没想到,秦观月居然虚伪至此,就算到现在,依然还是满口谎言。
而他竟然会被这样的女人一次次地欺骗,甚至近乎卑微地试图挽留。
“陆起戎,向我讨要你。”
秦观月听见这句话,反而冷静了下来,收起了刚才那副可怜的神色,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用一种近乎古怪的眼神望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装不下去了?”顾珩似笑非笑,为她终于愤怒地撕下伪装而感到畅快。
秦观月的牙齿都因愤怒而打颤,她看着顾珩唇角含笑看她笑话的模样,心中反而生出了恶毒的念头。
反正事已至此,她也无需再隐瞒什么。
“不错,我是有意于他,可那也是你骗我在先的。”
顾珩拧眉道:“我何时骗过你?”
“你口口声声答应帮我救出娘亲,以你的本事,这又算什么难事?可如今已经快一年了,又有什么动静?”
顾珩想了想,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秦观月生母之事,涉及甚广,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容易,但他始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直在等待机会。
只是事已至此,他已经懒得与她辩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