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怔了怔。
“在我看来,皇宫便是如此。”漪如道,“阿霁,我记得去年在扬州的时候,你曾对我说过,于上位者而言,万物为刍狗,喜欢与否并无要,利弊权衡才是首位。圣上当年处置严家,不过是因为在那时,这么做乃利大于弊,日后形势再变,严家又有了好处,自会风光还朝。故而你看,你虽然也说那里冷漠无趣,可当你是上位者之时,这冷漠无趣,其实并无什么紧要,也不会让你伤筋动骨。然而对于我却是不一样。身为刍狗,我只愿我的家人平安,故而那皇宫之中的荣华富贵,远不如扬州的市井烟火让人心安。”
李霁的目光深深。
他没说话,却忽而伸手,探入他的衣领底下,未几,从里面摸出一块的玉佩来。
看去,只见那玉牌只有拇指宽,是羊脂玉做的,光润而精巧,用一根细细的绦绳穿着,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我出生之时,先帝御赐之物。”李霁道,“说是请了国师开坛做法祈福,在上面刻了我的名姓和生辰八字,与我性命相连,可保我一世平安。”
他说着,将玉佩取下,递给漪如。
“将来之事会如何,我无法全然掌握。”他认真道,“可只要有我在,你和你的家人便不会有性命之虞。指天发誓之类的,自是空口无凭,此物既然与我攸关,做个见证当是足够。”
漪如诧异无比,看着那玉佩。只见它虽然小,竟镂刻着一条蟠龙,中间刻着比米粒还小的字。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看出来,正面是“长沙王世子霁”,后面是他的生辰。
与性命相连,可保一世平安……她不由腹诽,先帝怕不是也被人讹了,李霁上辈子九岁就死了,哪里来的一世平安。
可她心中似乎被什么塞着,软软的,又似一股温水流淌。
“谁要你这个。”她小声道,塞回他的手里,“我不过将心中所想如实相告,又不是图你什么东西。”
李霁却不由分说地将那玉佩挂到她的脖子上,不耐烦道:“说了给你便给你,岂有收回之理。”
漪如瞪着他,想了想,也从自己手上解下一样物什来。
那是一只玉手钏,一颗颗玉珠晶莹剔透,也是用细绦绳串着,秀气玲珑。
“此物虽然没什么来历,却是我戴了许多年的。”漪如道,“给你了,算是我的回礼。”
李霁愣了愣,随即露出鄙夷之色:“我一个男子,戴这个做甚,不要。”
漪如却瞪起眼睛,也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你不戴,我就把你的也还给你,谁也别送了。”
李霁看她一眼,终是没再反对,由着她将那玉手钏戴在自己的腕上。
他的手腕,比漪如的大了许多,幸好那手钏上的是活结,余地不少,戴上之后,刚刚好。
漪如拿着他的手欣赏了一会,发现李霁的肤色纵然被晒黑了些,但配上这手钏也一点不违和,反而有一种刚柔并济的动人之气。
美人果然就算披麻袋也是美人。她心想。
“也许不会有什么上位者,也不会有什么皇宫。”李霁忽而道。
漪如抬眼,不解地看他:“何意?”
“我方才跟你说过,朝廷兵马孱弱,并非我父亲的对手。”李霁道,“广州和京城毕竟相距遥远,若圣上只想苟且,我父亲也无北伐之意,那么那二虎相争之日,便会一直拖着不来。如此,你最多也只能随我到广州去,做个平平无奇的世子妃,再不用想什么上位者之事。”
漪如不由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