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明明是个春日好天气,陶新荷却没什么心情欣赏,她暗暗告诫自己要从容、要镇定,于是默默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荀令十里香的方子,却仍是只能依稀地记起这里面应该有丁香、檀香、甘松还有生龙脑,但好像还有一两味香,是什么她却想不起来了,再有就是分量和应从何处下手制作,她想来想去都觉得眼前浮现出来的是其他方子,而不是荀令十里。
她只能硬着头皮先朝丁香伸出了手——
“今日阳光晃眼,你先看清了是什么再下手。”伴着旁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她忽然感到斜前方的视野里阴了一小块。
陶新荷顺着抬眸看去,发现是崔湛抬手帮她遮住了那方的阳光,她刚要点头,但目光却瞬间落在他朝向自己的掌心上,霎时顿住。
他掌心上写了字——
是荀令十里的香方!
陶新荷倏地转眸朝他看去,惊喜将要溢出时,她看见他不动声色地朝自己使了个眼神,陶新荷立刻会意,忙及时打住没有将兴奋外泄出来。
“有劳夫君体恤。”她佯一本正经地谢道,“我刚才正好被晃了一下。”
崔湛于众人视线中面无波澜地轻点下了头。
陶新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在建安崔氏最高位分的人面前作弊,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心里突突直跳,又挂记着不想连累崔湛,于是也不敢往他手上多看,飞快扫了两眼默默将之前忘记的细节强记在了心里,然后低头拣香、称重,小心地选出需要的器物后,便开始制起了香。
做完最后一步后,她把香包往盘上一扔,拉响了摆在面前的银铃。
因为各人香方不同,加上熟练水平也有限,其实陶新荷做得并不算快,但显然她能够顺利完成这件事已经足够让其他人感到有些诧异。
唐娘子拿起侍女端过去的香包,凑到鼻前闻了闻,然后转头朝崔太夫人望了眼,微顿,笑着道:“元瑜媳妇这香是做得没错,不过炒制茴香的时候分量还是把握不太好,药气重了些。”
崔夫人道:“孩子经验不足,自不如五弟妹擅长此方。”
陶新荷听出了门道,当即笑着对唐娘子道:“阿娘说得是,五婶比侄媳不知高明和手巧多少,瞧这气韵便是不俗,我原先就觉得五婶像是制香高手,没想到偏了十几年的直觉这回倒是准得很,以后侄媳还要多沾沾五婶和长辈们这样卓秀的气韵才是。”
唐娘子被她这一番话赞下来,禁不住直抿嘴角。
崔太夫人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崔夫人亦微微笑了笑,说道:“既然新荷比完了,元瑜,你就带她去湖上泛舟吧。”
崔湛起身,拱手向着众位长辈一礼:“那湛儿先告退了。”
陶新荷一看他抬手心里就紧张,生怕他掌心里的字暴露,于是崔湛刚把手放下,她立刻靠过去就着袍袖遮掩将他右手给牵住了。
两人牵着手朝湖边行去,陶新荷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指着靠西边柳堤那片说道:“待会我们往那里划吧,周围没什么人,我给你擦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