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在大桃乡得鱼姐儿一提醒,晚上昊老娘就带着一起流亡到此的同乡一起蹲守,想让他们能跑多远跑多远——大家已经隐约猜到男人们去了哪里,或许是给官府开盐,或许是走私贩私盐。
大伙儿觉得最大的可能是给官府开盐,谁家隐户能随意出门呢?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些人来的时间一直不固定,白日大家都有活儿干,夜间久等不至,总是昏昏沉沉地就睡着了。
前日夜里,大家便决定轮流守点,稍有动静就喊醒周围人,童四郎拿着包盐还没放下,就这么被一群娘子扯进了屋内。
童四郎只有二十四岁,已经老得像四十二岁了,茫然地站在一堆娘子中不说话。
大家问他:“怎么往日到了家门口还不进来歇歇呢?”
童四郎懵了:“我没回来过啊,这是我第一次回来。”
昊老娘诧异地看他一眼,拿出一坛子雪白的盐巴说:“还在这儿给老娘撒谎,夜夜都有人来,不是你们约好的,还能是天上掉馅饼不成?”
童四郎怔怔地看着盐巴问:“夜夜都有?”
娘子们回:“是呀,是呀,但是只听到了蔡六郎的声音,其他时候都没见着人,我们蹲了好几天才把你捉到呢。”
童四郎听了这话,看着墙角一袋袋的盐巴,忽然嚎啕大哭:“错了,都错了!大家去错了,苦也!”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卖身给地主老爷种田的好差,也没有什么日日派人送盐回来的约定。
每日来大周乡给这群妇人送盐的,都是不同的盐工,唯一相同的是大家都出自河南道。
童四郎抱着盐罐子说:“盐贩子为了防止我们串联,每次出门走盐带的都是不同地方的人,五个人一队,每人都要背一百斤盐走。”
但他们事先从不知道晚上要走的是哪一条路,昊老娘们的泥巴房子就修在乡口上,对面就是宽阔的河道,每日晚间娘子们聚在一处闲话,声音能顺着水传出老远。
童四郎在朦胧月色下隐约能看到些景致,但还不敢十分确认,直到远远地听见乡音,才知道路过的是大周乡。
都是要死的人还图什么呢?
他便起了心思送点盐回来,让活着的人能有力气把日子过好些。
或许是同病相怜,同船的人都给他打掩护,偷偷将船划得靠岸,方便他找准机会再见一次同乡人。
这是很冒险的事,为了让他们互相监督,盐贩子让他们五五一队,规定小队每少一个人,剩下的人就会受一次严厉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