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说一句,咱们黎老板亏是个夫郎,若是男子,肯定心不会这般细,想这么多。”
“这倒是,谁能为咱们妇人想啊。”
众人七嘴八舌依次去账房,已经排了长长队伍了。账房是有两位,一位发钱的,一位算账的,还有各大间的领队拿着考勤表念着名字。
现下的工人是没人请假缺考勤的,不过也有发烧的,实在是难受来不了了,这是少数极个别,队伍快,她们大间叫着名字快一半了,旁边二大间的工人也出来了,在后头排队。
一大间的工人拿了钱,有的往门口跑,给家里人送钱,脸上喜气洋洋很是自豪,她不是赔钱货了,不是没半点用光知道吃家里饭的了,如今她也能赚钱,比她前头哥哥还要赚的多。
“诶呦,娘的好三娘,这是发钱了?幸好来得早了。”这是女工阿娘。
“大娘?哥在这。”这是家里哥哥。
“发钱了?多少?”这么是丈夫。
工人:“还能多少,不会自己数啊。”
丈夫拿着沉甸甸一包的钱掂了掂,脸上露出了笑,说:“我回去先割了肉,等你收工了,再来接你,娘说今个吃肉。”
“其实我也不馋这一口肉,钱还是多攒着,到了咱家大娘能上学年岁,我想送大娘去学校。”
丈夫道:“这是应该的,不过也不缺这一口肉吃,学校一年才二百文。”
“你现在说的轻巧了,以前一年二百文,谁会送啊。”
“这不是你现在有本事了能挣来么。”
夫妻二人多说了几句,女工便道不说了,“黎老板心善提早多放一会,我得回去赶紧再赶赶工,别耽误了,不然这钱我拿着烫手。”
“应当的,好好干。”
工人们没有偷懒的,尤其是路近的,等了收工,还多干了一刻时间,给黎老板把工时补上,还是领队赶人让回去。
“黎老板不是刻薄的人,他心善厚待咱们,以后干活日子还长久着呢。”
“快回去吧。”
“花娘你快走吧,别留着了,本来就是担心你们这路远的,回去路上小心些。”
领队也操心,这花娘老实手脚勤快,平日别人不问就不多说,心里也知道感恩,这样好的人,却摊上了个懒货男人,上工这么久,回回发钱也不见花娘男人来陪着。
花娘应了好,也不耽误,收拾了,钱袋子贴身放进了袄子里——她给里头缝了个夹层。
一出厂子,外头人都走的干净,同她一个村的,大家伙早坐上了牛车,尤其是今日放工钱,自然是大家伙结伴坐牛车安全些。
以前没牛车时,放钱日子,十几个人结伴走,如今就剩花娘一人了。
花娘走在大道上,是脚步越来越快,她经常走惯的路,瞧着昭州城外路上还有人,略是心安一些,手摸着胸口放钱的地方,可越往回去走,路上没人了,前前后后几里地,没个村庄没个路人。
天色也晚的快。
花娘后头是连走带跑,可跑一会不成便走一走,这是自是没注意到,半路有人尾随跟着她的瘦矮男人,直到这人扑了过来……
第二日,早上巳时三刻,差不多就是九点四十五左右。
黎府门口七位穿着厂里工服的女工在门口徘徊,都是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还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连跑带走赶过来的,这副模样一路遭了不少人侧目,有艳羡的,这可是工人啊。
谁能不羡慕。
可这些工人急匆匆往黎府门口走,到了后,瞧着这高门大户的气派场面,却怕了,不敢上前。
“去、去敲门吧,咱们都到了。”
“黎老板仁厚,定不会怪罪咱们的。”
“万一是旁人开门的?”
“可要是不请黎老板,花娘不得被打死了?”
七位咬咬牙,上工时间能跑来,都是跟队长说休一天不要一天的钱的,可见是同花娘有了情谊,也是心里有几分胆量义气的女郎、哥儿。
可再有义气胆量,对着高门威严的大门,自是怯懦。
正互相鼓起,黎府大门咯吱一声开了,门房露出身影来,瞧见门口的工人便问:“各位是有什么事吗?找黎老板吗?”
“是、是。”
本来听到动静下意识就躲的几人,硬是有一人上前答了话。
门房敞开了门,招呼几位先进,“你们在候轿厅坐着等会,我进去传一声,有啥事?”
“我、不是我,是我们村里人——”
“是村里人也是同做工的,她快被打死了,求黎老板救救花娘。”这年轻女郎说着哽咽要跪。
门房赶紧扶人,他一个下人哪敢担这样的礼,要是被黎春总管知晓了,那他就要倒大霉要遭殃了,“快别跪,你们坐着,我去传话。”说罢是一路小跑去了后院。
黎府没京里那么多规矩,什么门房传话先给后院第一道门的粗使婆子,再粗使婆子进后院二道门到门外伺候的丫鬟,再有门外伺候丫鬟递话给夫人身边二等丫鬟,再由二等递话一等。
就说黎府的门房,黎春不爱男人,管起府邸的下人,对着男人尤其是严厉,竟是钳制住了外院一干小厮仆人,没一个人敢看人下菜,慢待来客。
“黎总管,外头来了厂房女工,说是有个工人快被打死了,求老板救命。”门房正巧撞见了管家,忙不迭的说完。
黎春一听关于厂里的事,还是人命,当即说:“你把人都带进来,我跟老板说话。”
两人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