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春脚步快,到了正厅,夫人同老太爷正说话。
“怎么急忙忙的?什么事?”黎周周问。黎春不是毛躁的性子,尤其这一年多,越发稳重,对外脸上也没多少情绪。
黎春把门房话学了一遍,黎周周蹙眉,黎大也收了笑,“咋就出人命了,人呢?快问问,别慢了。”
七位女工被门房一路领了进来。
这七人,尤其是同花娘家住的近的女郎,见了黎老板,如同见了主心骨,膝盖一软,扑在地上就磕头哭诉:“老板救命,花嫂子昨个领了钱,回去路上、路上……”
第145章 建设昭州45
昨日花娘遭了歹人,那歹人跟了她一路,早知知晓她银钱放在哪里——花娘时不时的摸摸胸口查看。等四下无人时,歹人扑上前,要抢花娘的工钱,花娘自是不肯,挣扎对抗时,最后钱被抢了,衣衫头发也乱糟糟的。
遭此事,花娘怕极,唯恐那歹人再次回来,忙是揪着衣衫一路不停歇跑到了村里家中,尽管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在烧饭吃饭,可也不是没人。
花娘这副模样,头发散开,胸前衣衫还破了,身上多是灰尘泥土,还是哭过,被村中人瞧了去,问了两句,花娘当时六神无主,嘴抖着说遭了歹人被抢了钱。
这话便传开了,越说是不像话,往另一头想去。
花娘回到家中,男人叫嚷着饿了要吃饭吃肉,问花娘工钱呢,花娘说明了原委,谁知这男人非但没怜惜花娘,是高声嚷着,说花娘丢了他张家的脸。
时下村里,两口子拌嘴要是吵了起来,男人动手也是常事,只是分轻重,厉害的女人挠的自家男人一脸的血印子,破口大骂,那动手的男人下次就不敢不会了。
也有像花娘这般,往日里男人动起手来只窝囊抱着头躲、扛,就是一些皮肉伤,没怎么样。可这次,花娘躲着藏着,说没失了清白,她没失了清白,可挨得打更重。
这张家动手闹得响亮,没一会全村来瞧热闹,有劝架的,可花娘男人气得脸涨青,说今日非要打死这个丢了他张家颜面的女人,一会说花娘在外头上工不好好上,有了相好失了清白钱绝对给野男人了,一会又说这女人被人欺辱了不能要了。
对着名节清白这事,村里女人们有心想护着花娘——花娘不是这样的人,可也不知道如何说,也没人敢轻易站出来。还是隔壁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说了句公道话。
“这话不敢乱说,你说起来轻便,花娘以后怎么做人。”
村里男人则是站在一旁,若是这真失了清白,那便是给懒汉戴了绿帽,这是个男人都不能忍,没想到懒汉平日里窝窝囊囊的,这次倒是有些血性——
越是夸懒汉的,那懒汉越是气大火大,在人群中腰板挺直了,像是长这么大头一次是个男人爷们,恶狠狠说:“她之前处处嫌我瞧不上我,不就是嫌我懒,可住我家的吃我家的田也是我家的,生了个赔钱货我都没找她算账,去了工厂才几个月,就敢在我跟前耍威风了,现如今没了清白,看我不打死她。”
花娘当时倒在地上,满头的血,可声声血泪喊:“我没失清白,我真的没失清白……”
村长便出来和稀泥,总不能真看懒汉打死花娘吧?一条人命的。再说了,这花娘又不是他媳妇,失了清白,丢脸的也是懒汉,又不是他。
若是以往这般情况,花娘挨了打,那为了不再挨打,男人说啥她都认下来了,总之先不挨打就成。可这一次,花娘是咬死了说没失清白。
懒汉气得更恼火,拳头打花娘身上。
“你还敢跟我犟嘴,意思是我说错了?”
“你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还想干啥?人家工厂都嫌你脏臭。”
花娘越说,懒汉拳头越重,最后是红了眼,村里人瞧着不对劲,赶紧拉开了,可那花娘浑身的血,半死不活的,村中人说请大夫,可懒汉嫌花钱,半文不给。
黎府中七位妇人,原原本本说的清楚,女郎学起来,更是哭了,她怕,今日是花娘,明日就是她了。
当夜回去,她阿妈说要不别去工厂做工了?不然让你哥去,莫要坏了名节清白,你个未出嫁的,这天越来越黑,就算没遭遇什么,可外人一说一攀扯,你哪里说得清道的明。
你一天拿八文钱工钱,遭了不少村里人眼红。
这干活赚钱的事,还得是男人出头,男人才是天,顶天的,你瞧瞧花娘再能干又有啥用,还不是靠着懒汉过日子,这之前花娘是被工钱养的心大了,手里扣着钱,懒汉要吃肉,她就一月一回的买,说要省钱盖屋给她家大娘存钱上学,那懒汉能答应吗。
女人啊伺候男人才是正经事,生个小子才是道理,送啥姑娘上学。
女郎心都凉了一半,旁边她哥还说不如明日我跟你一起去。跟她一同去厂里,并不是想送她担心她安全,而是想顶了她的工,女郎都不知如何说,一说起来便拿花嫂事堵她的嘴,幸好工厂不让闲人进。
“黎春,叫下人套车,谁带路,去一趟花娘家。”黎周周发了话,跟其他人说:“你们做工能做,做的好,我便不会辞了你们,若是想要家人顶工,那我会另招,没有顶工这一说。”
女郎得了老板的话,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她干活干的好就不会被辞掉。她知道,每个月拿回那么多工钱,家里才不会让她辞退这份工,只是嘴上吓唬吓唬她,让她老实一些别跟哥哥顶嘴。
可事情为啥不是按对错分呢。
分明她是占理的。
黎周周带人马出城,城中商贾见了自是好奇,黎老板这是出去了?可看着这次带队不像,有女工,有护卫,还有侍卫——
“听说还请了回春堂的大夫一起去。”
商贾们好奇,“那是厂里谁出事了?刚瞧着七八个女工去黎府门口,也不知道啥事。”
“肯定跟这个有关系,就是咋了?没什么大事吧?”
那肯定不知。众人打听不到,车轱辘话说了几回,只能等黎老板回城了。
黎周周带车马出城一路直奔花娘村子,同村人指了路,到了村口,却说能不能不进去,不要说她带的路。
“回去上工吧。”黎周周点了护卫,让人送女郎去工厂。
花娘家靠里一些,两间茅草屋,一间用来做灶屋放粮食,一间住人,连个堂屋也没有,茅草顶瞧着像是才修补过,外头的土墙斑驳掉土,也没院墙护栏,远远瞧过去像是要塌败了。
黎周周这队伍动静大,引得田里干活的、院子口聊天说八卦的——自然是说的花娘的事。
“……我瞧着不像。”
“花娘自然不是那种人,可要是遭了歹人,人家歹人管你从不从呢。”
“那你意思便是花娘失了——”
“我可没说。”
“反正借这次事,懒汉是耍了一通威风,以后花娘可不敢高声说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