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为难谢家主。
可事实上,因为民间的笑谈,谢家主甚至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某些时候更沉默一些,自然有诸多人替他的行为补充注解。
效果确实是好,但每每,谢家主也是真的无言以对。
不过借着这个时机,谢家主向昭帝请示,将谢钦外放。
昭帝神色之间颇有几分意外,但随即便心有所动,忽然提及:“朕隐约听闻,景明同科的探花郎褚卿即将外放岭南?”
谢家主见昭帝竟然会关注褚赫的去向,不动声色地如实禀道:“回禀陛下,犬子与褚遥清同科进士及第,关系颇好,臣听犬子之言,是褚学监有意外放,且恰巧吏部有空缺。”
“如何选了岭南?确有些远了。”
以谢家在朝中的势力,若是有心活动,定是有更好的去处。
谢家主稍稍沉默。
昭帝这些日子见了几次他这般神情,顿时提起些趣味,问道:“其中可是有何缘由?”
谢家主语气颇有几分不赞同不理解地答道:“褚遥清秉性不羁,乃是为一览大邺河山,方才选至南之地。”
换句话说,也就是为了游山玩水。
昭帝忽而朗声大笑,“好一个放荡不羁的探花郎!”
而昭帝笑过,方打趣道:“谢卿莫要太过古板,年轻人如此,不正说明我大邺国泰民安吗?”
谢家主便躬身附和,称颂大邺泰平。
至于谢钦外放一事,昭帝并未直接否决,只教谢钦不必急着回朝,养好伤为先。
这其实便是不反对谢钦外放,只是何时外放,外放至何地,尚未可知。
谢钦并不急迫,既然无需回朝,他便放缓脚步,享受有记忆以来难得的悠闲。
正好春闱一日日临近,谢钦虽说知晓韩旌所画的桃花于尹明毓没有特殊的涵义,但对韩旌还是有些不便言说的小心眼,便教他每日来谢家“指点”。
尹明麟也是一日都逃不脱,每日和韩旌按时按点来谢家点卯,因着春闱尤为重要,全家都让他注意些韩旌,还玩笑自称是韩旌的“伴读”。
可惜韩旌饱受春闱的压力和煎熬,根本无心玩笑,且日渐消瘦。
尹明麟担心韩旌在谢钦的高压之下太过紧绷,为了帮他缓和情绪,顶着谢钦冰冷的视线故意控诉他“严苛”,神态之夸张,十分讨打。
于是谢钦便会给他留更多的功课,满足他贪婪的诉求。
尹明麟:“……”
他分明没有任何贪婪的诉求。
韩旌被尹明麟逗笑,但他其实极为感激谢钦,于他而言,谢钦的严厉,反倒在埋头苦读中给了他指引,教他安心踏实。
尹明麟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看着韩旌的眼神极其诡异,隔日就到谢钦面前替韩旌求更多的“指引”,抚慰他自己因为自作多情遭受的折磨。
韩旌:“……”
虽然高压之下,两人都进步飞速,但是……两败俱伤。
而谢钦作为蟾宫折桂的前辈,这时候看着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竟是也能够理解当初褚赫在国子监任学监的乐趣了。
这期间,谢钦亲自送走了外放岭南的褚赫。
当日他从城外回来,便随口问了尹明毓对外放的看法。
尹明毓以为谢钦是因为与好友分别,才有此问,也就随口安慰了一句:“岭南是有些远,不过总待在京城里属实无趣,权当是游山玩水了。”
谢钦闻言,温和地说:“若能一览大邺的风光,也算是不枉此生。”
尹明毓点头,若能游玩儿当然是好的,不过岭南实在太远,舟车劳顿赶去赴任,她这种贪图享乐的人,敬谢不敏。
这年月车马极慢,天各一方再见无期,她只能在心里对褚赫表示祝福。
而谢钦自以为确认了她的态度,颔首道:“如此,我便知道了。”
尹明毓不知道他知道什么了,正要问,婢女进来禀报,说谢夫人请她。
两人的话题便终止,尹明毓起身去西院,谢钦则是思忖外放还未定下,便决定留待日后事定给她一个惊喜。
谢夫人找尹明毓,有两件事,一是二月初五柳家老夫人的寿宴,给她和白知许打了新的头面;二是为了二月十二大娘子的祭日。
二月初五当天,尹明毓和白知许戴着新头面,随谢夫人前往柳家。
与上一次极为不同,如今的谢家主官至右相,位高于柳尚书,各家态度亦有所转变。
而另一方面,如今的尹明毓也与上一次初嫁入谢家的新妇不同,她是满城闻名的剽悍娘子,即便她眉目含笑、端庄有礼,众家女眷看向她的眼神皆颇为复杂。
从尹二娘子到谢少夫人再到如今的“白狐女侠”,她给众人带来的观感是时时见时时新。
大家有什么顾虑似的,见礼后便离开,离开了还时不时瞥过来。
分明是柳家的寿宴,谢家三人却有些喧宾夺主,哪怕非她们本意,亦有几分失礼。
谢夫人不想尹明毓在身边影响交际,便教她带着白知许去别处,还冠冕堂皇地说:“二娘,你带知许去认识些年轻娘子,不必陪在我身边。”
尹明毓笑容不变,仿若没有看出谢夫人想要摆脱她的意图,一福身后带着白知许退开。
柳家是东道主,柳夫人按理应该打圆场或者教身边的柳二娘和柳三娘尽一尽地主之谊,但她没有不说,还让嫡女柳三娘去别处招待娇客。
这便有些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