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不认同,“据二娘所说,那歹人是直奔策儿行凶,且周遭亦有其他孩童,若只是想拐一个孩子,大可不必选择最不易得手的策儿。”
“而且,歹人还随身带有凶器,若非二娘机警,后果不堪设想。”
谢家主沉思。
谢钦继续道:“儿子甚至怀疑,骚乱亦是有人故意引起,只是灯会上人太多,无法核实。”
谢家主久未言语,忽然幽幽地叹道:“京城是越发不安稳了。”
谢钦斟酌片刻,道:“父亲,谢家恐怕无法独善其身了……”
谢家主不置可否,转而道:“你先前说要外放,可有倾向之处?”
“儿子想有所作为,任地偏远些也无妨。”
谢家主道:“你要想好,外放不比京城。”
“自然。”
谢家主目露欣慰之色,“你若是想好了,我便向陛下禀明,待到有合适的空缺,便安排你外放。”
谢钦拱手拜下,“辛苦父亲。”
谢家主目光转向糖人,眉头复又聚拢,为难。
晚些时候,谢钦从前院的书房回到东院,本想与尹明毓讨论外放之事,但见她已经毫无心事地抱着被子睡下,便暂时按下,容后再说。
西院里,谢家主和谢夫人并躺于榻上,也在谈论谢钦外放之事。
“父子若久不相处,必然生疏,不妥。”谢夫人冷静地说,“若大郎外放已成定局,只有两个选择,二娘和策儿随大郎一起外放,或者两人都留在京中。”
他们其实都倾向于两人随谢钦一起外放,但这时又有另一个问题,“该如何说服母亲?”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只能等到谢钦外放一事确定下来,再行打算。
毕竟现下只是他们家中商议,还不知是否能够外放,多说无益。
正院,谢老夫人并不知道儿孙的商议,她担心谢策喝了安神药,晚上仍然惊梦,就亲自将尹明毓的桃木剑放在他枕边。
而后,谢老夫人摸摸曾孙安然地睡颜,笑地慈蔼,“你是有福气的……”
第二日,谢策啥事儿没有,起床后看见枕边的桃木剑,拿着桃木剑满屋子活蹦乱跳地跑,边跑还边呼呼哈哈,大侠似的。
谢老夫人笑呵呵地问他:“策儿长大要向祖父、父亲一样厉害吗?”
谢策双眼晶亮,忽地踢出一脚,脆生生道:“像母亲!”
谢老夫人霎时噎住,半晌,才勉强地笑道:“像你母亲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别学她那些糟的,你瞧她好不好意思出门。”
她话音一落,尹明毓便掀开门帘笑呵呵地走进来,“祖母,您要出门吗?”
谢老夫人:“……”
低估她了。
不过正月还未出去,寒天冻地的,尹明毓也确实没打算出去。
但她不出去,她的传说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起初只是说灯会上,有一个带着白狐面具的娘子,擒住了拐子,然后便传成了白狐女侠。
但很快,便有越来越多的目击之人煞有介事地讲述他们亲眼所见的事实,且那歹人的惨状,灯会当天许多人都看见了,所以变成是白狐女侠一脚废了一个男人。
等到京兆府衙又有关于歹人的伤情传出,越发佐证了这个传言。
再后来,白狐女侠是谢家少夫人的传言愈演愈烈,不消几日,京城上下便认定谢少夫人就是传言中的白狐女侠。
因着尹明毓一个继母保护了继子,所以虽然有了剽悍的名声,大体还是赞扬的。
谢家对此事并不回应,也都待在府里等着流言消下去。
唯有谢家主,那几日去点卯,总会面对不同的同僚带着不同的打趣语气调侃谢家的白狐女侠。
谁说一群几十岁的官员就稳重了?他们看人热闹时丝毫不知矜持。
颇具官威的谢右相从未想到有一日会因为这样的事儿,使得他的威严形象出现了意外,就连原先壁垒颇深的寒门官员,瞧见他竟然也有了其他神色。
就连昭帝都听说了灯会的传闻,某一日下朝后,调侃谢家主:“先前秋猎,朕只觉谢卿儿媳蹴鞠极好,未曾想还能勇擒拐子。”
谢家主已经能极从容地应对:“陛下过誉。”
第78章
谢家底蕴深厚,家风持正,谢家主为官刚正不阿,下一代的谢钦也是个端谨至极的性子,因此谢家在京中的形象,颇为高高在上,在世家以外的官员看来,就是太过拿着端着,有极深的隔阂。
先前谢家少夫人私情的传闻,京中议论纷纷时,谢家的形象便悄然发生了些变化。待到谢家因为尹明毓第二次在京中引起讨论热潮,谢家的形象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像是从月宫走入凡尘,人们发现他们也会如寻常人那般闹出些事端笑话,便少了些距离感。
而谢家确是只忠于皇帝,昭帝擢升其为右相,亦是君臣相得的体现,但伴君如伴虎,一个完美无瑕的臣子和家族,帝王任用之时,难免不如一个有些瑕疵的臣子更放心。
昭帝与谢家主君臣之间,大多只谈公事,便是闲谈几句口吻也像是公事公办。
难得昭帝出言调侃,谢家主为官多年,极敏锐地发现了契机,谢家幕僚便建议,起码在昭帝面前,老成持重之中适时流露出些许窘迫,以此让谢家主有官威之余更加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