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梅奉臣的态度比刚才和缓了许多:“说来听听,老夫愿闻其详。”
楚熹年倾身挽起九娘的袖子,露出她胳膊上面的剑伤,将梅奉臣的假设一一驳回:“九娘身上共计三十四处剑伤,皆约四寸,误差极小,且深浅一致,显然是被一名武功极高的剑术士所杀,大人是否认同?”
这些仵作也验出来了,只是没有楚熹年这么细,也无法让人联想那么多。梅奉臣暗自沉思:“你继续说。”
“高手杀弱者只需一剑,而九娘身中三十四剑,说明曾与对方缠斗许久,她自身也是一个武功不弱的人。说来惭愧,我曲阳侯府虽有护卫二三,武功却都平平,是不足以击杀她的,梅大人若不信,自去试探便是了。”
楚三楚四站在一旁,闻言羞愧的低下了头。
楚熹年故意隐去了一些东西没说。例如凶手是一名双剑高手,且幕后之人地位不低。一名武功高强的青楼女子与原身连夜私奔,死时攥着一块造假的玉佩,桩桩件件都令人迷惑。
楚熹年一番言论,虽不能完全证实此事与他无关,但也洗清了大部分嫌疑。梅奉臣脸色半黑半青,试图找出漏洞,然而却一无所获,最后怒而拂袖斥道:“真是该死!”
楚熹年抬了抬眼皮,觉得这老头子是真没风度,居然骂脏话。
然而梅奉臣不知是不是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老夫骂的又不是你!”
他骂的是凶手!
楚熹年笑了笑,好似一团迷雾,让人看不透彻:“既然已经证实此事与我无关,还请梅大人将尸体带回吧,我家将军体弱多病,见不得这些血腥之物。”
梅奉臣倒也敢做敢认,众人只见他抖抖袖袍,犹豫许久,忽然咬牙对楚熹年施了一礼:“今日是老夫唐突,如今证实与你无关,再好不过,也省得老夫一生清名断于此处。只是他日若再有疑点,还请不吝赐教。”
语罢也不等楚熹年回答,转身便走。那些衙役见状连忙抬着尸体跟上。将军府外又重新变得空荡起来。
楚熹年见他们离去,转身步上台阶,却见谢镜渊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挑了挑眉:“将军?”
谢镜渊闻言面无表情拢了拢身上的玄色风氅,没有答话。他想起楚熹年刚才说的一番话,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进府了。
正当楚熹年不明所以的时候,一旁围观许久的楚焦平却走上了前来:“二弟。”
他面色复杂,因为楚熹年不同寻常的举动,也因为对方刚才的那句“我家将军”。外间都在传言楚熹年与谢镜渊二人成婚定当不睦,其实不止是百姓,就连楚焦平也是这么想的。
可观他二人今日作态,楚焦平看不到半点“不睦”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将军,体弱多病#
#我娘的嘴,开过佛光#
#我家护卫,都是菜鸟#
第49章 共枕
楚熹年见楚焦平朝自己走来, 脚步微微一顿,心知是自己刚才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怀疑。却没有主动开口, 而是静等他发问。
“三弟,你……失忆之后真的变了很多。”楚焦平心中疑惑的地方太多,以至于根本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能吐出这么一句情绪复杂的话。
楚熹年静默一瞬,而后道:“是么,其实从前的事我已经记不大清了。”
楚焦平到底顾及着这是谢镜渊的府邸,未免引起怀疑,他并没有与楚熹年说太多话:“母亲很是担心你,不过证明此事与你无关就好,你在将军府过得如何?”
过得如何?
整座将军府最不能惹的人就是谢镜渊, 不过他不会主动找事,多数时候都一个人病恹恹的待在房里,所以楚熹年的日子其实过得不错。
但对着楚焦平肯定不能这么说。
楚熹年淡淡一笑,给了一个折中的回答:“谢镜渊对我已然有几分信任了……”
所以,
“晋王那边不必再派杀手过来, 东西我来取便好。”
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例如那份军部名单。
晋王身为主角的效忠对象, 麾下一定会有许多能人异士。昨日死的那三名细作其实只是派来打前站的, 真正的高手在后面。将军府虽有汤池之固, 却也未必抵挡得住。
倒不如楚熹年主动给一份假名单将他们糊弄过去, 也好免去一些后续麻烦。
楚焦平微微皱眉,有些担忧,压低声音道:“你真能拿到名单?”
楚熹年颔首:“兄长今夜等我消息便是。”
*
自昨日楚熹年提起说要换个地方住,谢镜渊就让人将一应物事搬到了余痕阁。此处格局与之前的小院相差不大,唯一不同的, 大概就是那放置着许多机密信件的书房。
楚熹年只看一眼,就淡定收回了视线。他沐浴完毕,身上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衫,盘膝坐在床尾,慢慢摊开了一卷银针,声音温和道:“将军,今日还是我替你施针吧。”
楚熹年不替他扎针也不行了。昨日那胖墩墩的小药童被谢镜渊打哭之后,说什么也不肯来。偏偏万济邈还在研究解药,在药庐闭门不出,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哪儿有心思抽空过来施针。
谢镜渊屈膝坐在床沿,正在擦他的那柄落渊剑。宝剑需得时时擦拭,不能蒙尘。他似乎很喜欢擦拭各种兵器,不是剑,就是弓,要么就是匕首。
谢镜渊睨了楚熹年一眼:“你今日对那尸体又摸又揉,还想来替我扎针?”
这话便说得冤枉了。摸是摸过,“揉”字却作何解释?他是去验尸,又不是去做别的。
楚熹年闻言低头,一本正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反问道:“怎么,将军是怕我对你也行此举动,嗯……?”
后面一个字是鼻音,衬着他低沉磁性的音色,莫名让人耳膜发痒,心脏滚烫。
谢镜渊没有戴面具。他侧目看向楚熹年,狭长幽深的眼在烛火照耀下多了两簇意味不明的野火。右边侧脸愈发显得骇人,让人不禁再次好奇,这伤到底是如何留下的。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