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昙双手扶起游萧,蹲下与他视线齐平,温声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游萧红着眼睛,抽泣道:“想必孔先生也听闻我舅舅的遭遇,幸好戴先生施救及时,堪堪留住我舅舅一条性命,可必须要找到冰棺,才能让他的身体保存得更久,以待药效散尽苏醒过来,不然恐怕在此之前,舅舅就会……萧儿人微力薄,不知去何处寻找,这才请求孔先生动用待宵孔雀的力量,帮萧儿打听此物下落。”
听闻“冰棺”二字,孔昙的脸上瞬间变了色,游萧还当他不同意,后退一步再次跪地,“咣咣”磕头。
“求求你了,若孔先生愿意帮忙,萧儿愿给孔先生当牛做马!若是需要银钱,萧儿愿将绿绮琴的地契银票双手奉上!”
卓应闲不知孔昙是何意,但他实在看不得一个孩子如此哀声连连,便上前弯腰去扶游萧:“萧儿,乖,别为难孔先生,冰棺这种宝物必定难寻……”
“不,不难。”孔昙嘴唇微微颤抖,眼角眉梢挂着一丝苦笑,“冰棺就在我手里。”
游萧和卓应闲诧异地睁大了眼,聂云汉倒是大约猜到了来龙去脉。
孔昙面色沉痛,走到门口,望着天上那半片惨白的月亮,深深叹了口气。
“想必以聂老弟的聪慧,已经猜到事情来龙去脉。七年前,灵翅与西蛮人最后一战,雪凰中了对方剧毒,昏迷不醒——其实是已经身亡——但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才离开了行伍,带着她与二弟、三弟来到五陵渡,寻了冰棺将她安置其中,就是希望她能长久不腐,永远……陪在我身边。”
“幸得冰棺效用,将雪凰的尸身维持多年没有改变,只可惜到了今年,冰棺也没用了。她……她终是开始腐烂,万般无奈下,我才将她下葬。于人间偷得这几年,我应是知足的。”
或许因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很难向外人扒出心中最令他难过的伤口,孔昙说话的时候,始终背对着他们,“我知道,是我妄执了。但告别雪凰,是我今生最难的决定,也因为不得不送走她,我心中一腔怒火无处可消,确实有一些迁怒到了你身上,对你蛮横了些。聂兄弟,抱歉。”
聂云汉微微摇头:“不必往心里去。”
将心比心,前天见阿闲受伤,他已经控制不了情绪,若是阿闲像雪凰那般——只是这样想一想,他已经后背发凉,觉得自己可能会做出更疯魔的事来。
从孔昙对锦岚的反应,卓应闲便能看出他的情深义厚,对一个相貌相似的女子,他都愿意舍身相救,何况曾与他一起出生入死、互许终生的雪凰。
这样的感情可遇不可求,他以前曾在话本中看过,书中听过,已然心生向往,只是那时心中还不曾有这样一个人,并感觉不到这份情感的重量。
但今时已不同往日,自己心里对未来所有的期盼,已经变得越来越鲜活,“情比金坚”、“海枯石烂”诸如此类的词语在他心里越来越具象化,那些生死相许的故事里的面孔越发清晰,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正是聂云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