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风月与他想到了一处去,垂眼陷入了沉思,他则撑着下巴兀自苦恼,头微微一偏,竟见那皇帝身畔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人,一袭黑袍,面戴黑纱——
秦念久眼盯着那人,僵僵拿手肘捅了捅谈风月,叫他回神,“国、国师……”
……原在他的设想中,这国师无名既有逆命之能,又能教皇家世代信服于他,怎么都该是副丰神俊逸、仙风道骨的模样,可那黑袍人却极尽瘦削,佝偻得骨骼都有些变形了似的,仿佛一张被揉皱成团的黑纸般缩在座上,露于面纱之外的一双眼睛里只有眼白,不见瞳仁,像两枚苍白的鱼目嵌在人脸上,不知正静静空望着何处。
“……”脑中再度浮现出了宫不妄梦中那位身姿挺拔、温润如玉的蓝衣师兄,秦念久略有些瞠目地看着那国师,纳罕莫名,“……这也……他也……半点不像那徐晏清啊……?”
第八十六章
皇帝近处凭空多出了一个人,一众官员却都似见怪不怪了般,只自顾饮酒说笑,也没有要起身参拜的意思,想来该是没有这项规矩。
换言之,这国师的地位在朝中似是并不太高。
满殿喧哗之中,唯有谈秦与傅断水三人正静默地远远打量着那黑袍国师。
其中秦念久满载疑惑的目光可谓最为放肆。
不怪他心有疑虑,这国师无名的形象实在与那蓝衣师兄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了……
他偷望着国师那双空洞的白瞳,小声与谈风月道:“……他这是……瞎的?”
谈风月面上无甚惊讶,漠然以气音道:“按宫不妄的说法,施禁术之人必遭天道所杀。这国师施尽了禁术,做出那般伤天害理的恶事,想必也应当受足了反噬……还能喘气都已算他有能耐了,变成这副痨鬼模样、瞎了眼睛,倒也不出奇。”
……瞧见对方这样病瘦无力,尚还未开战,自己这边的士气不免就先减了三分。秦念久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惆怅道:“这集老弱病残于一身的……”
……若真要与他斗起来,总感觉有些胜之不武。
外形孱弱可不代表能力不强,谈风月薄唇一抿,正想说些什么,忽见有两个小太监垂首提着酒壶上前来替他们斟酒,便拉秦念久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菜给他,“我尝这个不错。”
清澈酒液自壶中流续而下,空杯渐满。秦念久胡乱将满脑思绪塞进了心底,垂眼尝着谈风月夹来的小菜,头也不抬地向那正给他斟酒的小太监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