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沉默了下,叹息道:“静安太后对太子殿下向来严格,从不允许宫女爬床,太子方才亲自抱着六妹妹离开,必定明日一早就会传到太后耳中,到时只要再往寿康宫传几句六妹妹的闲言碎语,用不着我出手,太后便会收拾她。”
惠嫔如意算盘打得极好,但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竟会比云霏霏还早一步出事。
……
陆骁的马车正要调头打道回宫,马车外便传来一阵咳嗽声,魏行尖细的嗓音没多久也跟着响起:“太子殿下,宁王殿下说想搭您的马车回府。”
陆知礼是个随心所欲的主,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魏行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就见怪不怪。
魏行原以为,太子很快就会让宁王上马车,没想到太子迟迟未语。
“二哥,沈太医的事我听说了,二哥这是因为他,连带迁怒到我身上了?”
陆知礼每说一句,便咳一下,他身子骨本就弱,再加上出来折腾大半晚,俊美清隽的脸庞早已带着明显的疲态。
这副病恹恹的虚弱模样,别说魏行看了都不忍,即便是一旁观望的贵女们也都心生不舍。
陆知礼狐裘披身,尊贵优雅,哪怕是个没有指望的病秧子,也有不少贵女为其倾心,自然也是走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
贵女们见他似是吃了太子的闭门羹,不由小声交头接耳道:“不是都说太子殿下向来最疼宁王的吗?就连皇上都称赞两人手足情深,太子殿下居然连送他回府都不肯。”
“宁王殿下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沈太医为何会得罪太子殿下,还为此迁怒到宁王身上?”
马车内,陆骁原本已经将云霏霏放平到软榻上,他则侧身坐在一旁,听到外头传来的骚动,索性上榻,将人抱入怀中。
“魏行,扶四弟上马车。”
陆知礼一进到马车,就听到少女的哭泣声。
云霏霏似是做了噩梦,她脆弱地蜷缩在陆骁怀中,低声哭泣。
“殿下、殿下……”
云霏霏又梦到自己死在陆骁怀中,或许是现实里陆骁的怀抱太过温柔,让梦里的她异常留恋,这一次她并没有梦到自己死亡便醒来。
她反而看到自己死后化为一缕魂魄,跟在陆骁身边。
她看到自己失去意识后,奔跑到一半的陆骁忽地踉跄了一下,他狼狈的摔到地上,却没有松手,始终将背上的人护得紧紧。
陆骁下巴磕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不停地流淌,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将同样摔到地上的她抱入怀中。
“娇娇,娇娇!”陆骁双膝跪地,单手抱着她,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他下颚的血不停地落到她脸上。
可她本来就浑身都是血,下巴处的黑血粘稠深红,脸上泪痕交错,染上陆骁殷红的鲜血之后,就连云霏霏自己都不忍多看,陆骁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箭矢尖锐的破空声,不停地从背后传来,陆骁却始终垂着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殿下,您在做什么!您快点起来!”云霏霏站在陆骁身旁不停喊道,甚至急得想拉他起来。
但她只是一缕魂魄,她碰不到陆骁。
梦里,云霏霏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尸首,一动不动的陆骁,无助地哭了起来;梦外,她同样埋在陆骁怀中低声哭泣,双手撒娇般地抱着他的劲腰,看上去可怜极了。
“殿下,您不要这样,您快跑!”
上次陆骁没听清楚她口中呓语,这次却听得清清楚楚,不止陆骁,就连陆知礼也听到了。
陆知礼无声的盯着兄长怀里的少女,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痛色。
陆骁的占有欲很强,按理说他不会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便怯步,他却故意放陆知礼上马车,就连陆知礼也很意外。
陆知礼起初不知道陆骁用意为何,直到少女细软的哭泣声在马车内响起。
他来不及收回目光,就看到陆骁毫不避讳地捏起云霏霏的下巴,俯首吻上她的唇,堵住她所有声音。
“咳咳咳咳咳……”陆知礼瞳孔骤缩,苍白的脸庞闪过一抹怒意,随即被剧烈的咳嗽声掩饰过去。
就如那次在东宫一样,陆知礼气得两只手都攥得青筋暴起,指节咯咯直响,只是这一次,他的口中泛起久违的血腥味。
陆知礼的病其实早就好转,若不是前天他的药突然被人动了手脚,多年的苦心一朝白费,此时也不会如此虚弱。
可笑的是,他竟然连对方是谁都查不出来。
陆骁似乎忘了马车上还有其他人,平日里的矜持冷漠已不复见,反而将云霏霏揽于怀中深吻。
吻漫长而缠绵,温柔而又执着。
陆知礼紧紧咬住牙根,眸色越来越暗,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想不顾一切毁掉眼前的画面!
陆知礼知道自己应该回避,才不会让兄长察觉异状,却自虐一般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陆骁并不在乎陆知礼如何,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怀里的少女。
云霏霏眼睫轻轻动了下。
陆骁隐藏起眼底的阴暗,抬手擦了擦她的唇瓣,除了眼尾还烧着一抹昳丽的红,眸色已恢复成平日里的清冷克制,一派谦谦君子气息。
云霏霏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对上陆骁清冷的眸子,下意识喊道:“殿下?”
“孤在。”陆骁低眸看她,矜持颔首。
梦里撕心裂肺的不舍,此时依旧充斥在云霏霏的心口,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就抱住陆骁。
“殿下……”
这声殿下充满浓浓的依恋,不止陆骁愣了下,陆知礼更是差点咬碎了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