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听出余锦白和杜老板这一唱一和,就是要为了让他难看。
不过沈意面色平静,不卑不亢:“没有,刚毕业。”
沈意当过七年的文物修复师,可毕竟不是专业研究鉴宝知识的,所以只给少数顾客鉴定过,不过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说出来也不像。
杜老板心底冷哼一声,刚毕业的毛头小子,也敢说他这三千万的货是假的,也不知道谁给的勇气。
但面上,杜老板的笑意反而更加温和了,他又问:“敢问是哪个大学的呀?”
沈意:“姑城大学。”
此话一出,站在杜老板身后的不少人都摇了摇头,神色里也带上了一丝轻蔑。
杜老板身旁一人带着谄媚的意思,道:“姑城大学?我知道,就是一个地方性大学,末流211,每到毕业季,我公司就收到大把这样院校学生的简历,可惜啊,不够门槛,如果说是文物修复这么冷门的专业,我看这专业度啊……啧,难说。”
一人又说:“欸?说到姑大,我倒是知道一个有名的修复专家,他好像就在那里教书,修复专业虽然冷门,但有他应该不会差吧?”
“你说的是李儒教授吗?”另一人立马反驳,“算了吧,李儒只是受姑大邀请,在那里成立研究所,根本不教学的。”
“噢噢,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杜老板听得很满意。
周围看戏的来宾表情里的震惊少了,看向沈意时,多了点宽容的微笑。
刚刚大家本来还挺期待的,想看这年轻人什么来历,居然能够直接断定这东西是假的,现在一看他没经验,二看他毕业院校也一般般,所以他们都认为,这大概就是年轻人搞错了,说的话也便没有可信度。
也别怪他们印象刻板,稍微懂点的都知道,鉴宝这一行,学识要有,但资历更重要,更何况这年轻人还可能是半吊子水平。
杜老板心里已经完全有了底气,没了刚才的狼狈和愤怒,优哉游哉背过手在身后:
“小兄弟,我很欣赏你直言不讳的精神,很难得,不过呢……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就从客观条件来说,你现在手上连个放大镜都不带,就说是假的,很难让人信服啊,之前帮我做鉴定的老专家,五十多年的鉴宝经验,还会拿着电子显微镜细看呢,你这隔着玻璃就能断定真假了?”
说着说着,似乎在说什么笑话似的,杜老板自己先笑起来了,还朝周围人看看。
他身后的那群人自然跟着他一起笑,前仰后翻的,好不得意。
余锦白低着头,笑得极其含蓄,可实际上内心里已经很久没这么扬眉吐气了。
沈意还真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职业,信口胡来。
就像杜老板所说的,看一眼就能断真假?他可不信沈意有这么神。
沈意现在可以说是骑虎难下,不应就是承认自己胡来,应下了就得当着一群大佬的面丢脸,想来在场的并非所有人都不懂古董,那些古玩大佬不会放任沈意胡诌,这可太精彩了。
看对面笑得那么开怀,沈意心如止水,淡淡道:“你们愿意相信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意不争不抢的态度,更是让杜老板以为他心虚了,于是腰杆子挺得更直。
他料沈意无话可说,才一副随他们便的样子。
杜老板往旁边让了一步,指向玻璃柜:“既然你是专业的,我信你不能无凭无据就乱开口,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那我只能当你故意跟我对着干了啊。”
余锦白更乐了,怕沈意不接招,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杜老板,我参加节目的时候,沈意对着一个龙什么瓷碗,说得头头是道的,看起来真的挺专业的,他不可能说不出来。”
旁边一人连忙道:“龙泉窑瓷器吧?”
余锦白:“对对对。”
那人一摆手,很不屑:“那有什么,真正的行家都不兴收藏那玩意儿,没什么鉴定价值。”
杜老板笑得眼睛眯起,无形中对沈意施压:“小兄弟?”
沈意却不确定道:“你真让我说?”
杜老板眼睛一亮,又往旁边挪了一步,都快弓下腰了:“请啊!”
沈意舔舔唇角,正要上前。
蒋云澜却开口了,只是以沈意才听到的音量道:“你要没把握就算了,这点小事,放着我来。”
沈意回头,轻轻拧了下眉:“我没说没把握。”
蒋云澜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心上,眼神轻淡:“行,那你随便忽悠两句吧,反正在场的也没几个人能懂。”
沈意明显觉得蒋云澜也不相信,摇摇头,没再说什么,继续朝前方走。
他扫了眼嘲笑拉满的那群人,又垂下睫,叹气一声,颇有几分“给过你们机会,可千万别怪我,这是你们自找”的意思。
刚刚沈意迟迟不出面鉴定,是因为杜老板只顾着攻击他的背景学历,没有邀请他鉴定,他如果直接说出来,作为一个懂行的人,显得太急切证明自己,也太没品,但现在杜老板开了这个口,他也就无所顾忌了。
沈意来到透明的玻璃展柜前,看着里面的黑釉蓝斑瓷器腰鼓,就见瓷器流畅的形体上,上面的斑纹呈蓝白色,远看了像一簇簇火焰,近看了像一片片翎羽,色彩张力具有唐代气韵。
其实沈意也就知道这个是假的,至于其他的,他得走近了细看。
周围人看沈意走上前来时,一副心中有乾坤的样子,他们难免又燃起了兴趣,人群自发地朝中间围过去,期待能听到沈意的见解。
沈意正在打量。
杜老板双手背在身后,迟迟不听沈意出声,他心中的笃定又增加了几分,差点哼笑出来:“怎么样啊小兄弟?要不然玻璃门给你打开吧……”
说着,他很大度的样子,朝身边人道:“来,谁去取一副手套来……”
沈意却一抬手,打断了他说话,眼睛看着玻璃罩下的腰鼓,冷静道:“不用,光这么看,差距就已经很明显。”
闻言,杜老板面色又沉了一下,觉得这年轻人简直不识相,还在这儿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