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都用显微镜验证过的,他居然还说隔着玻璃就能看出差别,口出狂言,看不起谁呢。
杜老板刚想让沈意说说看。
沈意来到展柜的侧方,纤白的手指轻磕了磕玻璃,声音不疾不徐:
“出土的唐代文物,釉面肯定会有老化现象,这处比较明显,就是这些附在表面的侵蚀斑痕……一般来说,由于土壤呈现酸性,再加上土壤里的水分作用,会让瓷器表面看上去像是有被什么咬过的痕迹,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土咬。”
沈意说话的时候,在场有不少古玩爱好者已经开始点头了,表明沈意说的这些没错,他们看向沈意的眼神也多了一份认真。
起码这个年轻人思路清晰,不像什么都不会的。
杜老板见沈意如此淡定,又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反而有些心浮气躁了,他皱起眉:“那又怎么样?”
沈意没去看杜老板,专注于眼前的腰鼓上,保持音调不变:“土咬是经过上千年的水土和瓷器反应而成的自然现象,就光时间跨度来说,人为是很难跟自然之力抗衡的,你这件作旧作得不太高明……再不客气点说,是堪称拙劣。”
“你!”杜老板瞪沈意,有些急眼了。
沈意继续:“首先,你这个明显是弱酸冲刷过的结果,也就是作旧时常用的酸咬,因为化学试剂肯定会对釉面产生破坏力,但凡对比一下土咬痕迹多的这片区域周围,再对比一下腰鼓平滑的地方,可以看到两边光泽并没有保持在一个度上,再说明白一点,被弱酸冲刷过的地方,已经失去了釉面光泽。”[1]
此言一出,周围一圈人又乱哄哄地上前了几步,但都很客气地避开沈意。
蒋云澜看着人群间的沈意,眼中不自觉带上了兴味以及笑意。
之前那点疑虑也打消了。
看来沈意比她想象得要专业,这事并不需要她出面解决。
一个女人睁大眼睛,拿手指着道:“还真是!不过不会是灯光折射不均吧?”
沈意微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冲着光泽黯淡的区域打光。
这下,众人看得更明显了,即便被灯光照射,那块区域折射的光跟周围的一片相比,明显黯淡许多。
众人互相看看,脸上显露出惊奇,纷纷点头称是。
这时,他们倒是都忘记顾忌杜老板的面子问题了。
再看杜老板,一张堆着横肉的脸已经失了先前的得意和嘲弄,额头都有些冒汗。
听沈意说得这么有板有眼,他的自信心狠狠产生了动摇。
不过很快,杜老板擦擦汗,强迫自己稳住。
光凭这点,未必能说明什么,说不定这件古物经历过什么,才出现这种情况。
沈意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没有实践经验,只懂理论的毕业生,就这样还能比得过专家的显微镜?
余锦白站在杜老板身后,看着被人群包围的沈意,心里也有些打鼓。
不会真让沈意说中了吧?
沈意这时又道:“酸咬的痕迹也不如土咬的痕迹自然,可以看这边有个坑,边缘过度棱角分明,这就明显是人为作旧的手笔。”
“这个我懂。”一个男人眼睛一亮,道,“我有件出土的瓷器,那上面的痕迹斑纹就不像这件一样刻意,正好也在展区内,有兴趣的话,大家一会儿可以跟我去看看。”
周围人连连称好。
杜老板此刻心里已经凉了半载,但他不相信自己真会拿三千万买到个假的,嘴硬道:“就……就这?”
沈意看他一眼,又继续道:“这是最直观的,但接下来要说的,因为你们没看过真品,所以没办法对比。”
众人的兴趣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连忙看向沈意:“什么?”
沈意走到展柜的另一边,站定,在那里可以从正中位置俯视腰鼓:“真品的蓝白斑看着更温和,白是月牙白,蓝接近一种钛蓝,不像这件上的色彩这么死板,古代都是从当地的矿料中取色,独一无二,历经了千百年的变迁,作假者很难再找到当时所用的矿料,只能用工业颜料,这就造成了色彩鲜明度上的差异。”[1]
但正如沈意所说,就算是赝品,大家也无从对比。
沈意刚说完,杜老板就沉不住气了,拨开人群,上前一步:“我这是半年前刚出土的,全世界独一份,不可能有错!你口口声声说真品,就仿佛你见过真品似的……”
杜老板还没说完,沈意一笑;“还真见过。”
杜老板一怔:“什么?”
原本跟杜老板一伙的那群人也都懵了。
见过?
能在哪里见?
沈意看杜老板,清晰道:“京市第一博物馆。”
“轰”的一下,周围炸开。
京市第一博物馆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全国最高级别的博物馆,里面藏的都是文物。
文物什么概念?文物是不能私人收藏的!
如果沈意所言是真,那杜老板可就尴尬了。
大家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看向杜老板,似乎想等他一个解释。
杜老板脸色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还在死撑:“不……不可能,如果真藏在第一博物馆里,我怎么不知道?”
沈意的桃花眼微弯了弯:“我也奇怪,但凡百度一下,就能看出有问题,怎么买之前就不查查呢?”
已经有热心人士拿出手机搜索了,不出十秒,有人叫了声:“对!以前放在当地博物馆展示,现在已经上交到第一博物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