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只要你说爱我。”魔鬼垂下眼帘,清碧莹徹的眼珠完整映出何惊年惨白的面容。“年年,说,我爱你。”他循循善诱,“说啊,我爱你,三个字而已,不难的,真的不难的。只要你说我爱你,我就立刻去死,好不好?”
何惊年动了动嘴唇,渗血的唇瓣艳得吊诡。
魔鬼激动地凑近。
“你……去死。”
魔鬼凝固了,寂寂注视着他,长长地,久久地,然后慢慢绽开一个笑容。这微笑就像花朵盛开的第一个瞬间,美得不可思议,几乎发出光芒来。
“好。我去死。”他埋首在他的颈窝,像犯了病的瘾.君子,拉风箱一样贪婪地大口汲取他的气息。“我死了,你也得爱我。”
连绵的疯话热浪里,何惊年木然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他因一时贪念而付出的代价吗?失去所有以后,像这样痛苦万分地被生生剜出了心。
何惊年只觉得视线影影憧憧,仿佛一切都成了叠影。他看见,魔鬼的身上也分离出了另一个人影。少年头戴雪白的哥萨克帽,身穿雪白的大衣,微微笑着站在雪白的冬日里。他的眼睛是幽深的森林,卷发像暖阳笼罩的黄栌,他是那么美,又是那么好。
激烈的感情像岩浆一样,在何惊年胸口汩汩沸腾起来。他抬起手,在虚无中用力一抓,可是却没能握住少年的手。少年翩然转身,消失无踪影。于是,他的灵魂也跟着一起去了,灵与肉轻盈分离,一端漂浮去天国,一端下沉留在地狱。最后的最后,他的神智彻底沉沦,终于什么都不剩了。
在烟花升空的绚烂火光里,何惊年睁着眼睛,却沉沉陷入深眠的黑暗里。
再也不愿醒过来了。
*
陌生的天花板。
何惊年转动僵硬的眼珠,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间病房的床上。
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想啊想,却什么都想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必须把它找回来才行。
病房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手上端着餐盘。男人很熟练地摇高病床,垫好枕头,舀了勺汤递到他嘴边,“年年乖,吃饭了。”
被不认识的人当成没自理能力的小孩子对待,他感到莫名其妙。汤的鲜香味钻进鼻腔,勾起的不是食欲,而是晕车般的恶心感。“我不饿。”他紧皱眉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