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一年夏至,刚过了零点,二楼那间屋子的门被人推开。
这里还是从前的样子。衣服、摆设、还有那箱时卿送出的却并没有用完的颜料,都原模原样地放在原来的位置。
时卿关了门,缓步走到床边。床面干净,几乎没有折痕。窗帘半拉,院子里的灯光成束照进来落在床角,像盖了层雾薄的霜雪。
床上的温度是凉的,黑压压的房间没有分毫生气。
凝视了那张床许久,时卿坐了下来。身子压向床铺,被子微微凹陷下去。时卿伸手拉了床头的小灯,橙黄色的光像颗新鲜的桔子,光线暗但足以看清屋内陈设。
这灯还是当初倪喃自己选的。
坐在床侧的男人一身黑色家居服,身量宽阔却也清瘦。他的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手腕自然下落,指节修长分明。
男人的五官似比三年前还要冷硬,眸色深沉若幽潭,疏离又冷淡。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的鼻梁上多了副金丝眼镜。然而镜片却并不给他添几分斯文,压迫感和距离感反而更甚。
这些年,无论时卿多晚回来,他都会来倪喃房间把灯亮起。
倪喃不喜欢黑,有光才能勉强入睡,时卿一直记得。
所以只要时卿在,这里的灯就会始终为她亮着。
如果哪天她回来了,还能安安稳稳睡个觉。
时卿低着头,眼底情绪不明。暖黄的光落在他身上,却并不显得温柔。凌厉的侧影沉寂在长久的沉默里,连柔光都让人觉得惨淡。
他的指尖拨了眼镜架,从鼻梁上缓缓滑落,勾在时卿的指尖,微微晃动了两下。
盯视着那副眼镜片刻,时卿突然笑了声。然而笑声冷淡,夹杂着几分嘲讽。幽静的房间里,落针可闻,连呼吸都觉得刺耳。
时卿从床头拿了张照片出来,照片经过裁剪,只有一个面积很小的人像。
上面的少女穿着学士服,弯弯的月亮眼,笑得很漂亮。
喉咙上下微微滚动,时卿嗓音喑哑,还真是能骗人,说什么胡萝卜汁可以明目,我不还是带了副眼镜。
他低垂着眼,声线沉得几乎没了尾音。
周围安静至极,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没有回应,独白显得孤漠。
我有好好吃胡萝卜,我也有好好喝牛奶。
我不挑食了,我现在可以吃香菜,也不介意吃味道重的东西。
楼下的健身房我每天都有去,我的腿好了,可以带你去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