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期大喜,头风霎有好转。
“何在?”
陆凉却沉思须臾,目光略有纠结,望向身侧女郎。
“王上勿急,臣有些话想问她。”
沈婉不知何故,垂首而拜:“大司马请言。”
这是陆凉第一次见她,却回敬她礼,才问:“帐中之事,我闻宦官复述,如今却想问你,若不为报恩,可还会忧虑国事?”
沈婉紧握七星,抚着武曲纹路。
“民深受亭侯恩惠,尚明白百姓皆被国庇佑,若无魏国,无王上仁德,也难有今日安稳。婉,当忧国事。”
“那你言之赴死,不怕吗?”
“若国有危,婉不愿苟活。”
陆凉闻话,沉默良久,方道:“果真要你赴死,可有遗憾?”
沈婉思索片刻,唯有轻叹,“《灵语》一事,博得才女之名,愧对代国百姓,所为遗憾。生逢乱世,不能陪伴家人,无缘再见,所为遗憾。”
“但……”沈婉稍顿,含泪而笑,“亭侯若在,必能帮我了却遗憾。至于父兄,知我为国捐躯,虽悲伤,却会以我为傲。”
“若前锋将领,举你父兄,女郎又该如何?”
陆凉言毕,拱手长叹,竟不敢再看她。
山谷行军,九死一生,将领若熟稔伏兵之计,前锋将士方能得生机。这是减少伤亡,最后一计。除却沈家父子,无人能胜任。
沈婉一怔,张口欲语,泪却先流。
“那就全我沈家家风,生于微末,志却不屈。我知父兄为人,以将气铸骨,必不会遇危退却。婉,亦以他们为傲。”
陆凉卸下佩剑,对她三拜。
“我敬女郎,远胜于我。”
中军帐里,寂静无言,众人皆长拜不起。
*
沈婉回到营帐,已至寅时。
她掀起帷帐,发觉牧衡已褪去华袍,身着白衫,憔悴安静,唯有容颜华美。
沈婉轻缓跪坐旁侧,细观他模样。
原来他的华袍下是这样消瘦。
高山浮雪,足以让世人仰望,偏要亲自为人间降下甘露,落得这般模样。
沈婉敬他,亦爱戴他,却在此刻有了些许遗憾。
她将七星归还,知他熟睡,悄悄趴于塌旁,颤抖抚上他手。
触及到他温暖的手掌,沈婉倏地一笑,似有珍惜、似慨叹、似留念。末了,却化为不舍在明眸里徘徊。
深夜寂寥,她呆坐许久,那些难以言喻,最终都吞入喉中。
她想了又想,将松开手,却被他倏地拽住。
“亭侯?”沈婉僵直脊背,不知他何时醒来。
牧衡额上细汗密渗,将苦痛忍下,手指愈发用力。
“你,为何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