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的大法船也在河面横行,拉了一船的和尚敲木鱼颂经,它但凡驶过之处,波澜荡起涟漪,旁的船只剧烈摆晃,董福手里的茶没拿稳,不慎洒出大半,湿了潘衍的袍子,她顿时胀红脸,嘴里忙表歉意,取出帕子道:“我替潘大人清理干净。”
若是旁人,这乃无心之举,客气两句算罢,哪需她真的动手!潘衍却把背脊朝后一倚,两条腿大张伸长,方便她干活。
董福暗自咬牙却也无可奈何,一团湿渍恰洇在他袍子腹胯处,只得弯腰揩帕在那处擦拭,莫名似听见他喉间有笑声传出,斜眼偷睃,没看出什么章法来。
她心底便更加厌恶这个潘姓庶吉士。
月边先还有云气,乍离乍合,渐渐便明亮了,大如银盆,洒得满船清光。
潘衍悠闲地望着河面愈来愈多的莲花灯,再瞟扫过正俯身替他擦拭的董福,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没想到啊没想到,长乐公主你竟然也有今朝!
他只觉身心愈发地愉悦了。
这正是:十年河东转河西,莫欺当年少年弱,终有化龙穿凤时。
梢公的婆娘端来一盘煮熟的大螃蟹,每人一碟捣碎的姜蒜用酱油浸着,还有两壶温过的绍兴黄酒。
众人边说话边赏月,且吃螃蟹喝酒。
但见两岸万家灯火,行船如织,一轮圆月当空,河面浮了若干莲花灯,随波聚拢又流远,无声无息地洇没。
董福吃了螃蟹嫌手指腥,问梢公要了胰子,手直接伸进河水里洗,侧脸恰见潘衍站在船头放水老鼠花。
她身为女儿高束闺阁之中数年,如今得出,只觉外面快活多了,有看不尽的稀奇玩意儿,忍不住也端着步走到潘衍跟前,水老鼠花嗖嗖在水里乱窜,喷出一排排火树银花,热闹又好看。
潘衍手里还剩一枚水老鼠花,他斜眼睃见董福,噙起嘴角问一声:“你要不要放?”
董福讨厌他,又心痒痒,纠结稍顷,终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也想一试!”
潘衍便把水老鼠花递给她,她接过,好奇的打量,又问:“这个怎么点燃?”
潘衍晃晃手里的火折子,伸长胳臂给她:“你上来。”
董福抓住他的衣袖踩上船板,顿觉不妙,船头尖窄不宽,一人站恰合适,两人就显得太过紧促。
而他身躯颀长,她只及其胸膛,他俯下头来,呼吸热热地喷在她光洁的额面。
董福心生后悔,她就该离这潘姓庶吉士远远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