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走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看潘莺依旧轻松自在,遂坐在一笼树荫下的竹椅歇息,开口问:“听闻弟妹曾在桂陇县开茶馆营生,可真?”
潘莺点头称是,蒋氏沉下脸来,皱眉再问:“还听闻你朝来迎客,晚来送客,周旋男人之间,名声可不端正!若婚配一夫还能量,却连嫁两夫,克死一双?可是真的?你定要从实招来。否则虽二爷被你迷住眼,蒙了心,不管顾声誉,但大爷最爱惜名声,岂会善罢干休。”
潘莺镇定道:“大夫人听知,这世间的人呀,你看前面,菖蒲浅芽蔫答答,只因北边难适应,他便讲菖蒲根娇叶弱假尊贵,柳垂金线随风舞,只因枝条软嫩长,他偏说杨柳身轻体贱多放荡,月季荣谢四季同,只因茎粗刺尖利,他便说月季包藏祸心扎人手。却不知菖蒲青青瑶池生,人间花草尽荣艳,未敢与它争高名。杨柳全身无力向人垂,玉纤折得遥赠友,便似观音手里时。还有那月季,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皆是仙草仙树和仙花,哪里怕众人乱讲生事非,大风吹倒了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我潘莺怎样的人物,只要二老爷心知肚明就是真!”
蒋氏无言,稍顷才道:“弟妹端的好口才,我且问你,昨晚间二爷怎宿在书房?他再莽撞,亦是个懂分寸的人,你没惹恼他,断不会如此。”
潘莺回她:“我也等二老爷回房说个是非曲直呢,若是我的错,便任由他责罚就是,若不是我的错,一定让他和堂嫂禀个明白,还我的体面。”
蒋氏听出话尾音的嘲弄之意,缓和语气道:“虽说我们乃隔府关系,理应不该管到你们房中事,只因二爷的父母兄弟逝得早,把他托顾我们照看,大老爷和我也把他当亲兄弟悉心照管,也就后来,大老爷忙于朝政对他疏于诫训,我个妇人更不便多说,他又是武将,日久成了这桀骜不羁的性子,”
一只黄蜂儿围她绕,用扇子拍打落地后,方道:“给你提个醒,安国府和平国府关结盘生,彼此牵连,遇幸遇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撇清关系,那是万不可能。”又笑道:“瞧我就是这性子,喜欢丑话说在前头,弟妹莫怕,但凡和我日久下来,便会发现我是个极好相处的。”
潘莺笑着应诺,蒋氏揩帕子拭额上薄汗,懒得多逛,两人客套会儿各自散去。
潘莺折了一枝桃花,由春柳随着往回走,不用如往日忙里忙外为生计打拼,她便把这春光好生瞧,看了几丛花,观了几群鸟,赏了几池水,又望了几片闲云,便到了院门前,那个叫夏荷的丫头已被人牙子送来,看上去至多不过七八岁光景,和巧姐儿坐在门槛上拿柳条子编花篮玩耍。
潘莺把桃花枝给巧姐儿,在院里遇见常嬷嬷正晒褥被,常嬷嬷凑到跟前,皱起眉埋怨:“说好要个十一二岁能干活的丫头,却送来这么小个,能做什么呀,白占住一个人头数。”
潘莺笑道:“不是有春柳和紫燕,还有嬷嬷你。”她惯常无人伺候的。
常嬷嬷撇嘴:“紫燕一早被二老爷退回给大夫人。”
潘莺怔了怔,忽见廊上站着福安,便晓得常燕熹在屋内,她顿住步想辄身去陪巧姐儿,却听福安掀帘禀话:“夫人来了。”
只得入房,果然常燕熹坐在桌前擦拭他的宝剑,上前见礼,他抬首,她颊腮被日阳晒得发红,整个人看去热乎乎的,继续垂眸拭剑,一面问:“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