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思忖半晌,命母女避退,方审老汉:“你们如何私会苟且?”老汉道:“我半夜里爬她窗户。”有县民戏曰:“那般高怎不跌死你这老货。”一众心照不暄地低笑。
“哪里来的梯子?爬的哪扇窗户?”老汉支吾:“我自扛的梯子,爬的西南墙角窗。”
吴明听毕,叫来一个衙吏,附耳低语两句,那衙吏领命退下,又传母女上堂,审那寡妇:“你们如何私会苟且?”所答和老汉之言分字不差。
他拈髯扫视三人,目光落向女儿,有些姿容,一直垂眸含泪不语。忽而问及她年纪,寡母慌张回禀:“才过及笄。”又问了些风马不相及的话,也都答了。
冯春看出县令在拖延时辰,她往廊上寻处清静地、坐在栏杆榻板处等,这里背阴,种了几簇竹子,分外青翠,偶有鸟鸣,蝉嘶林间。
她一晚没睡好,穿堂风吹在身上很惬意,眼前朦胧起来,不晓过去多久,听得有人叫她名字,陡然惊醒,是衙吏在催促她进堂提审。
看日头正当午。
虔婆几人已跪在堂央,冯春也连忙在衙吏指引处跪地,溜扫到常燕熹不时何时来的,大马金刀地坐在官帽椅上、端盏吃茶。前世里也没见他这么爱凑热闹。
吴明看过呈状,望向冯春,问道:“你是冯春?怎地一个人?你阿弟贾仙安在?”
冯春硬起头皮欲言,忽听身后骚动,有脚步声渐近,朗声道:“贾仙是我假名,真名乃冯衍,字谦之。”
冯春抬眼见是阿弟站在侧旁,他有秀才功名在身,站着即可,暗忖他如何会良心发现,听吴明道:“冯衍明知身无分文,还在花满楼消遣,冯春你不替弟求情还债,反大闹妓院?此行甚为可恶!”
冯春辩解:“阿弟白吃白喝固然不对,但他们将他殴打重伤差点没命,还要强迫发卖长春院做小倌。”
吴明问虔婆:“你有何话说?”虔婆道:“冯大爷来花满楼做客,吃喝玩乐给银子天经地义,他不给错在先,我叫护院打他一顿以长教训又如何?他不经打也怪我!我这里有他甘愿卖身抵债的文书。”又指龟公钱翁道:“他是保人,请官爷详查。”从袖管里取出文契,交由衙役,衙役奉上,吴明接过展开细看:立卖身契人贾仙,系外乡寻亲人,在花满楼吃席一桌,先放二十碟甜食点心,一壶雨前龙井茶;再四碟小菜,四碟案酒,八碗下饭,汤饭果食最后到齐,没六碗也有八碟,佐的酒是上好的金华酒,又招头牌花魁鸣月作陪,合着一百两。因无银支付,自愿卖身抵债,由虔婆随意发配,恐后无证,立此文书存据,凭保人钱翁。”有冯衍的画押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