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才看清就是之前扶她站起来的那个中国侦探。
“就这么完了”她问他。
他避开她的眼睛,回答:“你的电话号码我们已经记下,情况也告知了沪江大学,要是有进展……”
话只说了一半,彼此都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他看起来年纪很轻,二十出头的样子,在此地无足轻重。
从巡捕房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围着沪大的师生,正被几个执警棍的印度人驱散。她跟着他们走,回答他们的问题,听着他们群情激愤。
好像走了很久才渐渐散了,她上了一辆电车,回到南阳路公寓楼下,抬头看见四楼的窗口亮着灯,冯云谦已经来了。
这是很少有的事,总是她等他。要是搁在从前,遇上这样的情况,她一定会慌里慌张地跑上去,因为欣喜,也因为内疚。怎么可以叫他等她呢
但此刻,她只是抬腕看了看手表,却没留下任何印象。到底几点钟了几点钟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楼进了门,冯云谦在起坐间里打电话。他总是在打电话,她也总是在等他,从来不敢打扰,因为知道关系铜钿银子,他的事情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冯云谦听到声音,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捂着话筒对她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饭都没有吃,还是让门房到蕾西叫的菜……”此时盘盏堆在餐桌上,等着她收拾。
她没有回答,走到他旁边,伸手按断了电话。
“你做什么”他看着她问,本来是要发作的,这时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血迹,一下子警觉起来,往后退了一点问,“怎么回事”
“是我沪大的老师,”她回答,自己也觉得意外,竟然可以说得这样简短而冷静,“因为写了一篇反对中储行的文章,今天散了课出来,给人暗杀了。”
话说完,眼见着冯云谦松了口气,对她道:“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事,你赶紧去换件衣裳吧。”
她站在那里没动,又问:“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他姓严,叫严承章。我读大学的时候多亏他介绍勤工俭学的机会给我。32 年日本人打江湾,他带着我们这些没地方去的学生躲防空洞。每年除夕,也是他带着我们吃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