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谦看了眼手表,答:“半个多钟头之前才刚落在江湾机场,我一下飞机就上你这儿来了。”
话说得跟奖赏似的。沈有琪心里有些别扭,却还是笑着问:“不用回去吗”
“来了还不好啊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冯云谦反问,解开领带,搂了她坐到沙发上,见她长绒线衫里面只一件水红色吊带睡裙,丝绸质地,领口织着花边,露出大片肌肤,埋头便吻上去。
有琪挣了挣,他却不撒手,贴着她说:“你这是等着我来吧”
有琪便也顺着他道:“我总归是等着你的……”
不知是几天未见,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冯云谦这一晚特别有兴致,先与她在沙发上,又到床上去,结果还嫌不够,把她推到窗边,整个人贴在玻璃上。
夜已深了,外头开始宵禁,难得才有一辆汽车开过去。但沈有琪还是惴惴地,怕给人看见,也怕窗玻璃给撞碎了。每次这个姿势,她脑子里都在瞎想,到时候掉下去,巡捕房或者医院的车子开过来,把两个赤膊光屁股的人拉走,拍了照片登在报纸上……偏偏冯云谦就好这口,她也总是迁就他。
情到浓时,他揉着她的胸,凑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说:“有琪,等我们到了美国,你就给我生个孩子。”
“好,好……”她应着,手撑着钢窗框,留心不碰玻璃。
总算做完了,她去浴室清洗,还在想着方才做爱的时候他跟她说的话,到了美国,生个孩子。
冯云谦跟家里那位太太从小就认得,从小就互相看不起。两家都是银行买办,势均力敌,谁也不买谁的账,但还是订婚,结婚,一路走到现在。太太读大学的时候是选美皇后那样的人物,外面玩得挺野,最当心自己的身材,孩子自然是没有的。
所以有琪也曾转过那种念头,要是能怀孕就好了。只是冯在这方面一直很当心。原本她总是戏谑地想,做外汇的就是这样,讲究风险对冲,千做万做,亏本生意不做。这一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竟觉得他对她有几分认真,事情也许真的会不一样。
出了浴,她站在镜子前面抹冷霜,门没全关上,只见他披着件晨袍歪在床边,正打电话。
“……就是明天,下午五点钟。地方已经定了,在香港路 59 号。”
“……人不老少,又是这两天才刚召集的紧急会议,纲要什么的都还没有,几点结束还不一定。”
“……好,到时候你等我电话吧。”
中间夹杂着水声,听得断断续续。且她还飘飘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象着到了美国之后的生活,住《时代画报》上那样带前后花园的房子,推那种广告里的白色童车,车上坐着他们俩的孩子。
但那几句话到底还是留在她脑子里了。银行里做了十多年的人,不会不知道香港路 59 号,那是上海银行公会大楼的地址。她仍旧带着那一点飘飘然,心里想,大约是什么要紧的事,半夜三更地还在谈,但对她,却又是不用避讳着的。
隔天回去汇丰银行上班,钟欣愉在公事房里看见冯云谦。
外汇科早上最吃紧,他连着几天不在,又积下了一些事情,忙完那一阵,才和总处的几个外国人一起出去喝咖啡吃早饭,胳膊底下夹着英文报纸,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下午四点多,人又不见了,只在秘书那里留了句话,说是出去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