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伸出手,说:“跳舞吗”
她把手交给他,跟着他站起来,和他一起接受陌生目光的检阅,并不介意别人如何猜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吉他和萨克斯风正奏着一支她没听过的慢三,轻轻缓缓。她靠到他身上,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演电影,而知微坐在她目光边缘的阴影里,看着他们。但这一次,她只是微笑,默默不语。
九月,德国闪击波兰,欧战爆发。
绥靖是绥靖不下去了,英法两国先后对德宣战,战争的阴云笼罩了大半个世界。这本来不是什么好事情,却又像是古代故事里的围魏救赵,法币的压力突然就变得没有那么大了。
顾问室的游说还在继续着,只是卖点从“在华利益”、“太平洋上之威望”变成了“美国自身的国土安全”。白宫方面也有人开始这么认为,支援中国人抗日是一笔相当划算的投资,等于在远离他们本土的地方有了一条防御前线。
钟欣愉想起程佩青曾经的自嘲,说跟美国借钱,就像是在讨饭。现在大约好了一点,因为事情已经成了美国人两派之间的争论,只需要跟着白宫去说服财政部就行了,让他们相信资助中国抗战是当前最经济的做法。简而言之,你出钱,我出命。
而眼下中国最脆弱的环节就是财政金融。可以预见的严重通胀势必造成可怕的结果,对战局非常不利。
于是,中美平准基金的事又被提起来,以一种异常缓慢的节奏来回拉扯着。
公使请求,委员长呼吁,美方深表同情,强调他们已经以信用贷款的方式充实了中国的外汇储备,但不太相信中国能够实现对货币制度的绝对控制,而且提供平准基金贷款也有违“中立”的原则。
就这样一晃到了年末,又一晃到了新年的三月份。中英平准基金一年期满,仅剩 200 万镑余额。再加上汪伪政权建立于南京的消息传出来,汇市再度陷入恐慌。面对狂热的卖单,平准会不得不又一次放弃维持。
汇市严峻,法币连连下挫。英国人自己打仗打得焦头烂额,虽然同意延长原协定,但信心大受影响,始终态度消极。汇丰仅供款 100 万英镑,麦加利干脆拒绝再拿钱出来,最后还是由中中交三行补齐亏空,总算达成了增资草案。
美国这边仍旧做壁上观,驻美谈判的代表团也只好先办个慈善募款会。
那是在纽约上东区的一座豪华公寓里。钟欣愉替程佩青准备了演讲稿,又在会场帮忙,张罗了大半天。
临到晚会开始,她在门口放签到簿,正好看见秦未平走进来。
老秦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闲聊似地对她说:“还记得上回和公使一起打牌吗”
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一年了,钟欣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别又是要拉她做陪客。
秦未平却不等她回应,直接给了解释:“那回说的就是这里。”
钟欣愉这才反应过来,公使的确说过的,代表在上东区有公馆,是自家的地方,原来就是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