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除了工作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
但这倒也正显出艾文的好处,小时候认得的朋友,哪怕什么都不聊,就那么走一走,坐一坐,也不会觉得尴尬。
他们会找一片树荫下的草坪野餐,而后坐在一起看书。不远处是大学建筑前面的喷水池,家住附近的男孩子们脱到只剩短裤,正在水里嬉戏。女人们头戴遮阳帽,身上穿着各种颜色的棉布连衣裙,露出微微晒红了的皮肤,一路谈笑地走过去。
太美好,也太宁静。她闭上双眼,任由思绪抽离,等再醒过来看到他,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竟然会睡过去。
“其实只有一会儿……”他看着她笑。
相视的那一瞬,时间含糊了。像是回到从前,杰米书房里的那张地毯上。那种安稳之感,许久不曾有过。他靠近了吻她,手里的书掉到草地上,倒扣在那里。柔软的唇,干净的气息,一只手抚弄着她元宝领下面的珍珠盘扣,一粒,又一粒。她看到他身后的天空,蓝得好像孔雀的尾羽,忽然忘了那种怀疑,或者说即使有,又怎么样呢那种蓝,她过了很久很久都还记得。
下一次见面,是艾文去华盛顿。钟欣愉下班迟,给了他钥匙,让他去她住的公寓里等。
结果回去一看,他正从水槽底下钻出来。是从门房那里借了工具,在给她修理渗水的管道。还有窗帘脱钩的那一截,已经挂上去,天花板上乳白色玻璃灯罩里的灰尘也擦干净了。虽然搞得有些狼狈,身上湿的脏的一片,但还真让他都弄好了。
“你这是嫌我懒吧”她存心问他,叫他脱掉衬衣,拿去洗了污渍,再用烫斗熨干。
他穿着白背心在旁边看,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的,是我想帮你做。”
她低头熨衣服,没有回应。心里其实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她看到他现在的不同,他可以照顾她,替她做一个家庭里男人做的那些事。他是跟从前不一样了,但有时候还是会让她看到许久以前的那个少年,胳膊相叠趴在她边上,随便一句话都会脸红。
这两方面组合在一起,叫她不得不感动,甚至觉得过去那些年的孤独都万分值得,该有的一切,命运似乎都给她留着呢,就像是存钱。
再到纽约,她便也去了他的公寓。
一座七层楼的棕石建筑,没有电梯,住客几乎全都是年轻学生。他住三楼,房间收拾得不算干净,一看就知道是个单身汉的居所。洗过的衬衣挂在浴室里,桌上、地上、书架上都堆着书,为了多放一些,全都横着叠起来,又因为太重,把隔板都压得弯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