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走到何家来,见绿蟾卧在床上,竟比上月又瘦了许多,惨白的脸,颧骨显了形,眼睛有些抠搂,连唇上也褪了颜色。那手伸出来拉她杌凳上坐,指节细得筋骨分明,脸上却笑着,“这个时候你怎么想着来?”
箫娘忽觉一口气闷在胸口,拂裙坐下,笑着告诉,“我上回说的应对虞家的那个法子,今朝已寻着个合适的人去办,特地来告诉你。”
“是谁?”绿蟾撑着欹在枕上,眼里流沔烛光。唯这一双眼,还有两分精神。
箫娘刻意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她听蔡淮的事,握着她的手,“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不比我们泠哥那闷沉沉的性子强些?那个虞露浓,说是千金小姐,其实在男人上头,没经过没见过的,能经得住这样的相公几句哄?”
绿蟾浮着唇角笑,虚弱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亏得是你,要是我,就想不出这样的‘诡计’。后事如何,你也要来告诉我,我病在家里,外头许多新鲜事,一概不知,只得你来给我解闷。”
青绿的帐子挂在银钩上,掩印着她白白的腮,像万绿里开出的一片白花。箫娘心头抽紧一下,把杌凳拖着向前挨近,去拂她脸上散乱的发丝,“你如今觉得怎么样呢?大夫如何说的?”
“嗨,大夫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什么气虚什么体弱的,都是宽慰人的话。我也不去计较了,实话告诉你,”说着,她攥紧箫娘的手,向着她凄清一笑,“我如今吃药,不过是安他们的心,大家彼此好过点,其实吃不吃都是一样的。”
倏地说得箫娘落下一行泪,反攥着她,低着下颏细细地抖,“药自然都是管用的,是你心不宽的缘故。现如今,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就该好好的养病。你瞧我,就万事不管百事不理的,可曾时时见我病?”
绿蟾虚弱地抬在另一只手,在唇上比着食指,“嘘,这话不要说出口,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快啐了去。”
粉壁间十几支蜡烛照着,天完全黑尽,她的脸又被火炷映得黄黄的,枯萎的颜色。箫娘泪眼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全无办法,只得把两只手将她一再紧握着。
绿蟾想一想,没什么好说,千回百转地,说起那处宅子,“我们家那处房子,如今你们买了去,原不该我说。可我自幼在那头长大,日日逛着睡着,仍旧想嘱咐两句。那宅子原是泠官人家的地皮,房子是我爹成亲第二年建的。当时建得匆忙了,有些地方没造好,西边那处院墙,一到夏雨时节就返潮。这些年下来,上的漆都斑驳了,只怕砖石也有些松动。泠官人倘或得空,请几个人,重新砌过。”
箫娘只是点头,两个半晌无话。恰逢此刻何盏归家,走到屋里来,还穿着补服,风尘仆仆。箫娘与他打了招呼,由丫头送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