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娘媚孜孜别开眼,“原来我在你们家唱过些日子的戏,自然是见过。”
“哟!”那小厮围着将她打量,猛然想起,“是是、是箫娘不是?!我的老天爷,您这是哪里去修行来,才几年呐,摇身一变,就成了席县丞家的老夫人!我说呢,方才险些没认出来!”
志得意满一霎阗在箫娘心间,她抚一抚鬓头的细荷花苞金簪子,眼风轻飞,“这人呐,哪里说得清?我从前打你们家卖出去,还只当这辈子都没甚出路了呢。谁知一转身,就成了官家太太,你小子,好好的,二天也混个人模样出来。”
小厮暗暗翻个白眼,面上少不得死命奉承几句,说得箫娘心花怒放,也打荷包里摸了两个钱赏他。
原来打赏人是这么个感觉,眼睛抬得高高的,心里也被抬得高高的,刹那就与这些底下的人拉开了一截够不着的距离。
就这么飘飘然飘到辛玉台屋里,却是仇九晋的屋子,倒还似从前的布置,新换了好些家私,榻侧高几上摆两盆栀子花,扑鼻芬芳。
两个人皆不得不顾着家门的体面,相互见了礼。玉台摆上茶果点心请箫娘榻上坐,箫娘把手上的几样时兴料子并一盒月团饼递了丫头,端着腰巧折在榻上。
玉台打发了仇家丫头下去,只留陪嫁丫头伺候。没了外人,也不讲客气,把箫娘讽刺两句,“我说怎的又不跟我们爷了,到底外头给县令做外宅,还不如给县丞做老娘体面。要没这个头衔,你也配往我们家走动?”
箫娘拈着条绢子拂拂裙,想起晴芳悄么告诉她的话。说是自打玉台进门,仇九晋就搬到别的屋里住去,还不曾往这屋里睡一夜。到软玉进来,偶然睡在软玉屋里,仍旧不往这里来。
一个高傲的千金小姐新婚燕尔就被丈夫冷落,这笑话够她笑半年的。
因此也不觉得生气,反倒冲她挤挤眼,“我说奶奶,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如今这个荣光,我好心劝你一句,拢住汉子的心是正经,外头人,譬如我们这些人,哪值得您惦记?”
言讫,把脑袋朝炕桌上凑一凑,刻意压着声,“这大爷,还不往您这屋里来呢?”
玉台一霎蹿起火,把炕桌一拍,“你哪里听的这些混账话当了真?休得胡讲!”
“哎唷,我是好心呀,讲错了么您不要生气,只当我是乱讲好了。”
箫娘漫不经意地挥挥绢,又笑,“这话,暂且就止在我这里了,我可没往外传。不过我这人,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保不齐哪天与那些个姑娘太太打交道,一高兴、一不留神,就……不过既然是风言风语么,奶奶您也不要往心里去,有个词怎么讲来着?哦、清者自清!随她们去说,您是‘清白’的就成。”
她把“清白”二字说得格外婉转,别有用心得连玉台这蠢人也一下听出来了,愈发气得脸通红,“你滚出我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