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娘乔作大惊,四下里瞧瞧,“可不兴这样讲哦我的奶奶,我在仇家这些年,太太的脾性我最晓得!她老人家,最顾体面,我再怎么着,也是节下替我儿来送节礼。官场上来人来往,不兴明着赶人,要叫家下人听见传到太太耳朵里,您不得挨她老人家几句排场?”
玉台叫她怄得死死的,有气不敢出,有火不敢发。偏她又不着急走,还走到水晶帘外把屋子环顾了一圈,“这是大爷的屋子,没变的如何,大体还是老样子……”
粉水晶帘哗啦啦流水似的响成一片,箫娘撩着帘子站在当中,眼珠子比水晶还耀眼,下巴朝玉台屁股底下的榻抬一抬,“哟,这榻也是前头那张,您瞧那大边上是不是有条划痕?”
玉台跟着垂首一瞧,见那大边圆润的棱角上果然有条刻痕,上漆掩着,不大明显,她也是经她说起才发现。
箫娘趁她发蒙,笑嘻嘻道:“这还有段故事。那年大爷拉着我在这里玩笑,非要削个水蜜桃我吃。阔家相公,哪里做得顺手?笨手笨脚的,手一滑,就给划了这么一道。”
险些将玉台的五脏气炸!
箫娘冷眼瞧她咬紧的腮,暗想倘或她的五脏炸出来,必定是满地的酸水,心里便大呼痛快!
愈发高兴得落不住脚,拽着玉台跟前丫头的胳膊轻轻甩一甩,“好丫头,我听说软玉进府里来住了,她往前服侍我一场,也把她请来啊,大家坐坐,叙叙旧。”
丫头也猜出她的意思,把胳膊一抽,“她算哪个名分上的东西,也敢往我们屋里来?!”
真格是说曹操曹操到,偏巧软玉听见箫娘往家来了,算计着这是个整治玉台的好时机,巴巴地跑了来。
廊下听见这一句,扇着绢子捉裙跨了门槛,“我说我耳根子怎么热辣辣的,原来是有人念叨我。”老远地,朝玉台福了个身,“我听见大姐姐屋里来客了,我赶着来帮着招呼招呼。”
又见箫娘,如今是抽了身的旧主,待她便不似从前那般如鲠在喉,反倒热络地拥上去,“原来是姑娘来了,姑娘来为席大人送节礼?”
箫娘也装得亲热地把她胳膊抬着,“好二娘,越发出挑了,进了这府里,日子可还过得惯?”
“过得惯过得惯,姑娘也好?”
二人正寒暄,却听“啪”一声,玉台拍案而起,怒指软玉,“你是什么东西,我这里待客,没使你跟前来,你凑来做什么?!”
箫娘如今是客,不好骂她,就只好逮着软玉撒气。软玉却不是个好性子,自拣了一张梳背椅坐下,洋洋瞪回眼,“前几日太太打了吩咐,说奶奶是新媳妇,赶上中秋许多人走动,怕奶奶招呼不过来,叫我帮衬着,我这不赶着来帮衬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