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凑在他耳朵,极轻地说了一句:“陛下,君子成人之美啊。”
这一句声气极轻,恍如一阵烟霞,兜头笼在风承熙身上。
等风承熙回过身,叶汝真已经拉着蕴娘去了后院小楼。
那是女伎们的香闺所在。
叶、汝、成!
风承熙咬牙切齿,大步走出雅间,珠帘在他身后激荡,便要往后院去拎人。
郑硕在外面拦了他一下,低声道:“主子……叶大人也是给您办差,怎么说呢……也算是为国捐躯了吧。”
风承熙听不得这话,眉眼都变了,“笑话,什么时候寻欢作乐竟成了忠心耿耿?!你给我退下!”
郑硕后退一步,却又站住了,“主子,您想想,叶大人这么些日子扮成女子陪你周旋,也确实是十分辛苦了……”
一句话戳中了风承熙。
风承熙的怒气就如同身后晃动的珠帘,慢慢地平定了下来。
他不再炸毛了,只冷冷瞧了郑硕一眼:“是他让你拦我的?”
郑硕没敢接话。
风承熙冷哼一声:“你倒是听他的话。”
郑硕瑟缩不语。
若是换了从前在宫里,郑硕是万万不敢接这差事的。
并非人人都是叶大人,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自从风承熙成了叶家的上门女婿,便好像一天天地起了某种说不上来的变化,具体表现就是笑得越来越多了,笑里也不再带着冷意,每一个笑容都像是蜀中夏日的阳光,又光亮又明媚。
就像叶大人一样。
风承熙脚步一转,换了方向,去了大厅,声音冰冷。
“让他们都进来,良宵难得,莫要辜负!”
整个乐坊都被包了下来,女伎们全在,水袖轻扬,歌舞升平。
温柔乡里,以郑硕为首的随从们全体背脊笔挺,坐得宛如一尊雕像,连小姐姐递过来的酒都不敢接。
风承熙大马金刀坐在主位,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随从前起先以为他在看女伎跳舞,后面才发现不是,因为他的视线一动不动,所盯着的地方是一片虚空。
酒倒是一杯又一杯往嘴里灌。
郑硕这时候就很想念叶大人。
要是叶大人在这里,一定能劝住陛下少喝点。
不对,要是叶大人在这里,陛下根本不会这么喝闷酒。
陛下若是和叶大人喝酒,那一定是猜枚赌酒无所不为,连带底下这些兄弟也能松快些喝一杯,根本不用在这里战战兢兢受罪。
“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风承熙忽然问。
女伎在侧,郑硕不敢明着答,只能道:“夫人能干什么?自然是和人家聊聊衣衫首饰什么的。”
风承熙冷哼一声,杯子重重搁在桌上,酒水洒出来,溅在桌面。
随从集体全身一僵,歌舞也为之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