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军士厮杀,命如草芥,汩汩鲜血流满了华美的丹墀与宫阶。麒麟台上却在“文斗”——嫡姐正与长帝姬辩论。
我对赋娉婷说:“说这么多做什么?不如试试直接弄死她?”
“试试就逝世。”文人的思维与我们五官不同,赋娉婷从天下正统的角度给我解释,“长帝姬不能死,我们只能囚禁她。若是直接杀了,百年之后的史书上,必定写下你我的狼子野心。”
我随手取了半盏珐琅烧丝金鱼长颈杯中的残酒,洗亮吸足了血的金错刀:“你可知道,为何史书上,正义总能战胜邪恶吗?”
赋娉婷沉吟道:“因为正义的一方才是民之所向?”
我笑着摇头,在自己唇上抿了紫红的胭脂:“因为活下来的一方,才有资格决定什么是正义。”
造反有什么丢人的?君不贤,为何不反!
赋娉婷半月形的指尖点了点胭脂,信手在我额间画上花钿:“虽说如此,可还是谨慎为上。”
长帝姬高呼道:“戚寻嫣,你扮猪吃虎!你……你平日里装得忠肝义胆,眼下却成了反贼,待本殿将你斩于刀下,定要提着你的头颅祭奠赵氏先祖!”
寻嫣优雅地坐在羊皮西番莲毯上,好一番唇枪舌战:“长帝姬,倘若我不曾记错的话,方才先背叛赵氏先祖,预备夺位之人,是您!”
长帝姬拍案而怒:“本殿天生姓赵,夺回江山,乃天经地义!哼,你娘是契北的江湖逋客(2),你们戚家的血天生下贱。”
无论她如何激怒,寻嫣都不动气,她冷眼遥望,雪青的妆花七宝莲珠纹马面裙铺展于地,簇拥着她刀锋一样凌乱的身影:“我戚家无意夺取江山,三帝姬乃是陛下钦定的储姬,这赵家江山,何曾轮到您老人家?!”
“三帝姬……”赵嘉云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亘绝千古的笑话,她笑得不可自抑,“你说那民间长大的贱丫头?你要扶持她称帝,你们真是疯了!”
恰在此时,宫门外有衣鬓散乱的宦娘疾步跑来禀报:“殿下、殿下……这……镇北将军带兵入宫了!”
闻言,我与她们交换了几个眼神,总算是完完全全安下了心。
醉欢身穿甲胄大步走来,她高声道:“在下正二品镇北将军,陛下曾赐便宜行事之权!叛贼赵嘉云,还不束手就擒!”
醉欢手中的龙虎符明如灯烛,耀着每个人的眼。今晚的宫变,尘埃落定。所谓便宜行事,职权宽阔,便是就此杀死长帝姬也情有可原。
我看了看寻嫣,又看了看醉欢,由衷地觉得她们太会玩了。这简直是在皇权的框架下不露痕迹地谋逆,说不准百年之后,史官还要记她们一笔救驾有功。
当夜,元甍帝赵嘉宁病笃,榻上亲书,传位三帝姬赵福柔,年号兴瑢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