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见并无异状,顿时恼了,骂着老宣戏耍官差,要把老宣锁拿问罪。老宣急得跳脚,赌咒发誓。
恒娘陪着笑脸,给官差们散了厚厚一笔跑脚费,方才打发了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宣进了门,兀自气得粗声骂人:“不知是哪来的破落户人家,荒庙里癞神,下次让我碰到,非……”
话没说完,看到室内有女客,连忙闭嘴,拉了正抹着眼泪的九妹,小声跟她打听。
恒娘重又坐回袁夫人对面,迎着袁夫人固执的目光,缓缓道:“夫人后悔让孩子们读书,我一生最大的悔恨,却是未曾有机会读书。我的悔恨,与夫人的悔恨,并不相同。”
手慢慢在桌面握紧,凝视着袁夫人,问道:“可我的悔恨,夫人的悔恨,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令爱她们,可曾后悔?她们,若是有机会重来,可愿做个无知无识的人?”
“她们?”袁夫人空茫了一下,轻声自问:“她们可愿庸碌一生?”
恒娘又问:“也不用问别人,就问夫人,你可愿意重来一生,做个无知无识的妇人?”
袁夫人一怔,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不。”
恒娘不再开口,看着她脸上慢慢浮起恍然的神色。
“可,可是。”袁夫人张开口,却声调艰涩,难以成句,“她们,我的女儿们,难道是命数如此,不甘庸碌,就只能寒月凄风,归葬诗魂?若是天下女子,都如小女一般,因为识了文字,成此薄命之相,岂是文章之福?”
宣永胜已从九妹口中探问出大概来,听了这句话,不禁感慨附和:“由来诗词一道,大不宜女子。你看这世上,作诗作词的男人多了去,也没见几个男子吟成个诗疯子,把自己伤心死的。
女子就不同,大儒有言,女子天生不通道理,只知道情爱。
一旦沾染上文字,很容易被那些伤春悲秋、才子佳人的情感诱惑,把自己给绕进去,再出不来。所以若真是为女子惜福养身,就该只让女郎们学些孝经女则,不叫她学诗词,就是这个道理。”
袁夫人与三娘听得一怔,竟觉得他这番话,似乎大有道理。
“放屁。”
两个清清冽冽、响响亮亮的字眼,从恒娘口里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