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的艳妆女子开始说话,众人目光扫过,有意无意落在恒娘与蒙面女子身上。她二人在台上窃窃私语,颇是惹眼。
恒娘正着急,那蒙面女子已然握住她的手,眼角微红,目光却殷殷:“请你信我,我真的不会对周婆言不利。”
看着她因过于用力而发白的手指,恒娘在面纱下皱紧眉头,紧张权衡:要信她吗?
台上,艳妆女子正傲然陈词:“我有万贯家财,千亩良田,此生衣食不愁,出入有人侍候。何必要嫁人?受臭男人的搓磨?”
台下,仲简目注恒娘,似在询问:可要他出手相助?
她见识过仲简的本事,十分相信,他定然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蒙面女子失去知觉。然而,那女郎的话语中,有些让她在意的东西……
是什么呢?她在脑海中反复搜索,那样的绝望、坚定,她曾在哪里见过?
“恒娘啊,娘与你,只有眼前这一条路了。来,跟娘走下去,不要回头。”
那是阿娘带着她,拎着唯一一个包袱,从娘家——不,该叫舅家,自从外婆去世后,家里便只有舅舅和婶娘——从舅家走出来时,与她说过的话。
斜阳拉长娘俩的身影,娘的声音,与这蒙面女子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只有一条路了」「请你信我」。
目光从她手指,移到她手臂,终于放过那形状可疑的袖筒,抬头与蒙面女子对视,轻声道:“好,我信你。你莫让我失望。”
临走时,补了一句:“你衣裙上并没有什么不妥,我诳你的。”
仲简见她退后,大为意外。又见她朝自己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别管,只好将疑惑藏在心底。
艳妆女子正回答台下的疑问:“香火祭享?倘若到了那一日,我要去与爹娘团聚了,便将这全副身家捐了给寺庙,把我爹娘祖宗的名字刻在寺盒底下,日日都受信众香火膜拜。岂不好过那些一年只清明忌日能吃上猪头肉的……百年?百年之后的事谁能知道?”
漫长的时间总是令人无力,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她显然有些消沉,声音不再复初时响亮。
终于轮到那蒙面女子。
她尚未开口,恒娘先紧张得手心出汗。仲简指尖扣了石子,凝神观察她一举一动。
“我叫夏云,四岁那年,家乡遭了水灾。爹娘逃荒时,将我卖给了施粥的大善人。我自小与善人家的娘子一起长大,名虽主仆,情同姐妹。
娘子十八岁那年,老爷替她相中了一个当科进士。那进士三十有三,年富力强,长得也一表人才。
我去寓馆替娘子相看过了,回家一说,娘子欢喜异常。相中进士的人很多,然而善人家出的嫁妆最厚,进士终究还是做了娘子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