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络离等人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张罗着小心翼翼地把王药给送了进去。
大约是怕他尴尬,完颜绰一直在屏风后烹茶,等安顿好了,其他人都出去了,她才款款地走出来。温柔的掌心先在王药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轻柔地滑过他的脊背,最后俯身在他耳边说:“你看你,非跟我犟,你叫我不责处你都不行……打在你身上,疼在我心里,不过,你大概是不信的了。”
王药抬眼看她,她打扮得也温柔,两鬓抱面,乌发如云,一朵汴京仕女常用的像生绢花颤巍巍插戴在灵蛇髻的一角。鹅黄色的交领衬着暖红色的边,低垂处露出海棠花般娇艳的抱腹,长裙更是水泄一般散在榻上,那样美的石榴色,怪道时人会有那样的俗语出来。
王药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茶,完颜绰见他听话不别扭,不由由衷笑道:“乖乖的,御医说,明儿淤血凝了,可以用些药酒来活血化瘀,内服外用的都要,正好有些从并州缴获来的好酒,让你解解馋。要些什么下酒的小菜,你只管吩咐。”
王药在枕头上扭过头,郑重地望着她:“阿雁,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乖乖的’?”
完颜绰语塞,她是从喜欢他的风流倜傥开始,再到发现他的聪慧和有力,再到彼此理解、相惜、敬重。她只能撒着娇说:“别和我咬文嚼字嘛!这样的时候,我心里最渴望有人和我站在一线上,尤其渴望——那个人,是你!”
她说到后来,真切得几乎要落泪,委屈的小神色落入王药的眼中,衬着她这身柔软可人的打扮,真叫他一本正经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王药摇摇头自嘲道:“我就是一步一步中你的圈套!”
然后又说:“阿雁,其他事,我乐意与你携手,唯有南下这件,咱们还是别谈了。不仅是我的故园之思,也是为了你好。我们汉人,体力骑射或许不如契丹男人,但是有一样东西,叫气节,总有一天会让你看到,这是块会卡嗓子的硬骨头,吞不下、吐不出,后悔都来不及。”
前几十年,晋国一直在内乱,反倒是夏国生机勃勃可劲儿地发展,所以从南而投北的汉人不少,夏国的国策又重视汉人,不仅官制上分南院北院,而且就连上京也分南城北城——专为汉人开辟一块地方自治。契丹人和汉人相处和睦,完全不似以往那些胡汉杂处的朝代、完颜绰确实不能理解王药所谓的“气节”。
她柔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们以后总会知道我的好!等我攻克汴京,我就都听你的,你说汉人怎么治理,我就怎么治理。”她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乱世时连小有兵权、占地割据的刺史都敢过一把皇帝瘾,若是将来立王药为帝,替她打理这片土地又如何呢?不过这个念头太冒险,她没敢说出来,只是盯着王药上下打量,越发觉得他这堂堂的相貌,也未必没有极贵之容。
王药虽不知她心思,却也被她盯得不寒而栗,不由道:“我有我的底线!有些事不可为,你不要想了!我的话,你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我是肯定不会参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