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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的三辆软轿在沈家别业二门上停下,走下一个已逾古稀的富贵老妇,两个年少姑娘,并一个半大郎君,还有数名随行仆婢……从主到仆,各个衣饰不凡,一时将清净的山间别业都衬得光彩熠然。

沈母携儿媳白氏已亲自在迎候着了,也陪着两层穿戴齐整的仆婢,也都是特意妆饰过的。

主客相见,自是一番热闹恭维。

当年两家结亲时便是不情不愿,只因当事人自己乐意,又有燕云王做媒,才捏着鼻子为儿女过了礼。后来沈郑夫妇携手北上,一去经年,郑氏女身殒边塞,两家的关系彻底坠入冰窖,只因为都是通情达理的上流人家,这才未如乡野村夫一般对骂互掐罢了。

十几年间,两家年节都只是例礼走动,从不亲自登门。可是郑瑛榕的死摆在那儿,说到底毕竟是沈家没护好人家女儿,沈母自知理亏,也曾带着小婳珠到郑家拜访示好,谁知小婳珠并不得外祖母喜爱,沈母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这一年两家别业前后脚修毕,又同建在栖霞山上,沈母便想着或可趁此机会缓和一下关系,纵使又碰一鼻子灰,也算努力过,无愧于良心了。当时提出这个想法,本没拿定主意,谁知一向不爱与人走动的白氏竟极力赞成,沈母也就定下心,舍脸送了邀函。

谁知郑家太夫人竟爽快地答应下来,大约也是年纪大了,为儿孙前程计,不想再因覆水难收之事与镇北侯府隔阂,两家修好百利而无一害,陈年的怨气也该随风散了。

莲汀居里,沈婳音在内室已枯坐了小半个时辰,不敢躺,怕新衣裳皱了;也不能一直站着,怕等会儿要陪郑家姑娘们游园,得保存体力。待终于得信儿郑家人到了,沈婳音一直淡定的心忽而急促地撞了几下。

母亲是嫡出,那郑家太夫人就是她亲娘的亲娘,也就是……她的嫡亲外祖母。有过短短两面之缘的那位满腹诗书的郑家三姑娘,婳珠的闺中密友,实则是她的亲表姐,只是两回照面都被互穿打断,沈婳音都没机会好好说句话。

沈婳音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过得无父无母无兄无嫂,如今终于要见着真正的血亲了,焉能不紧张?

她接过月麟递过来的湿帕子,对着铜镜小心地将敷了一天一夜的药膏一点点擦掉,再补上些许脂粉,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姑娘,”月麟扶住沈婳音的手臂,“奴与红药姐姐陪姑娘同去,万事都有我们在呢。”

红药上前握住沈婳音的另一只手,郑重道:“姑娘,咱们的嫡姑娘,走吧,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奴都跟定姑娘了。”

主院侍奉的仆婢们听闻主母果然没有传唤二姑娘,顿觉大大丧气。

郑家主君位极人臣,郑家家眷自然也是贵客中的贵客。自家二姑娘生得好,一直都是很拿得出手的门面,从来也没被别家的姑娘比下去过,郑家又是她的外家,今日合该露脸一叙。结果可好,主母干脆不许二姑娘出门了。

那音姑娘虽气质上佳,生得也颇出挑,但昨日破了相是许多人都瞧见了的,贴着纱布出席,成什么样子?客人定要在心里笑话。